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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像实质的潮水,几乎要淹没所有人。
他集中精神,努力让领域的效果稳定下来。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一声响动——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几十个身影从密林中钻了出来。
这些人衣衫褴褛,甲胄残破,不少人身上缠着渗血的绷带。
但他们手持的兵刃雪亮,眼神锐利如鹰,行动间虽显疲惫,却依然保持着战斗队形。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伤的把总,约莫四十岁年纪,左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皮肉外翻,还在渗着血水。
他右手按刀,左手提着一把短弓——正是刚才射箭的那把。
把总目光如刀,锐利地扫过明军队伍,从骑兵的装备到步兵的阵列,最后落在那被层层护卫的明黄色身影上。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随即,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是……是陛下?”把总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置信的颤抖,“真的是陛下?!”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因为动作太猛,膝盖磕在石头上发出闷响。
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朱由榔,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陛下……陛下您怎么来了?!”把总的声音彻底哽咽了。
他身后的士兵也跟着跪下,不少人已经泣不成声。
这些血战数日、早已心存死志的汉子,此刻哭得像孩子。
“呜呜……陛下……陛下真的来了……”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朱由榔示意侍卫稍稍散开盾墙,缓步上前。
“快起来。”他亲手扶起把总。
触手处,把总的臂膀坚硬如铁,但颤抖得厉害。
那是疲惫、激动、以及……绝处逢生的狂喜。
“你叫什么名字?隶属哪一部?”朱由榔问。
“末将……末将刘大勇,”把总抹了把眼泪,却抹了一脸血水混合的污迹。
“隶属晋王麾下前锋营第三哨!奉命在此设伏,阻滞清军探马!”
“晋王何在?情况如何?”朱由榔急问。
刘大勇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快速回禀:
“晋王殿下在主峰南麓构建营垒!清军吴三桂部两日前攻山,殿下率军阻击,激战一昼夜,毙敌千余!”
“但因兵力悬殊,且我军粮草将尽,殿下命各部逐次后撤,凭险据守!”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道:
“眼下清军围而不攻,似在等待援兵或火炮!殿下分兵把守各条上山小道,末将奉命在此哨探,防止清军小股渗透……”
“没想到,没想到真等来了陛下!”
说着说着,这汉子又哭起来:“陛下!山中将士,已经断粮一日了!”
“伤员……伤员没有药,只能硬扛!殿下说,说守到最后一兵一卒……可是……可是……”
朱由榔心中揪紧。
他拍拍刘大勇的肩膀:“带朕去见晋王。我们带来了些粮食,虽然不多,先紧着伤员和断粮的兄弟。”
“陛下请随我来!”刘大勇急忙起身,“山路难行,请陛下小心!”
他转身对林中喊道:“弟兄们!出来!是陛下!真的是陛下!”
更多的士兵从林中钻出,个个面黄肌瘦,但眼神炽热。
他们跪了一地,哭声压抑而悲怆。
“都起来!为陛下开路!”刘大勇喝道。
这些哨探兵迅速整队,在前面引路。
他们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腰杆也挺直了。
队伍继续向深山挺进。
沿途的景象开始变化——明军的哨卡越来越多,简易工事依山势而建,虽然简陋,但看得出是精心布置的。
一处转角,四名士兵守着堆满滚木擂石的垒墙。
看见皇帝车驾,他们呆立当场,随即跪地痛哭。
又过一处溪涧,崖壁上凿出十几个藏兵洞,里面士兵闻声探出头,随即蜂拥而出,跪满山路。
“这一带山路我们都熟悉,”刘大勇一边带路一边解释,语气中充满自豪。
“晋王命我们依地势设伏,三十步一暗哨,五十步一明卡。”
“清军探马来了三拨,折了二十多人,再不敢轻易进山。”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朱由榔,眼中闪着光:“陛下,弟兄们知道您亲临,定会士气大振!”
“晋王……晋王要是知道您来了,不知该……”
他没说完,但朱由榔明白。
他能感觉到,随着不断深入磨盘山,随着遇到越来越多的明军,自己领域的“安定”感在明显回升。
尤其是当这些士兵向他跪拜,重新确认“天子”权威时,那种无形的联系在不断加强。
那不是简单的忠诚,更像是一种……信仰的重新点燃。
“陛下您看,”刘大勇指向前方一处陡坡,“那儿是我们昨天刚修的工事。”
“清军攻了三次,没攻上来。殿下亲自督战,箭矢用完了就用石头砸……”
陡坡上,血迹斑斑。
折断的枪杆、破损的盾牌散落一地。
几具清军尸体倒伏在坡下,已经僵硬。
“咱们死了多少弟兄?”朱由榔问。
刘大勇沉默片刻:“这一处……十七个。都是好汉子。”
“有个叫陈二狗的,肠子被打出来了,硬是抱着一个清军跳了崖。”
朱由榔默然。
他仔细观察着沿途的防御体系。
拒马、壕沟、暗哨、滚木擂石……布局周密,深得山地防御之精要。
李定国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在如此绝境中,依然能够组织起如此严密的防御。
队伍又走了半个时辰。
山路越来越陡,马车几乎无法通行。
朱由榔下车步行,王皇后和后妃也被搀扶下来。
“陛下,前面就是主峰了。”刘大勇指着前方。
穿过一片尤为茂密的杉木林,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背靠主峰峭壁,前临深涧,左右皆有险隘。
山坡上,营垒依山而建——木栅为墙,壕沟为障,营内帐篷井然,虽然大多破旧,但排列整齐。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旌旗。
虽然残破,虽然沾满血污,但依然在风中猎猎作响。
最大的那面“明”字旗下,还有一面略小的“晋”字王旗。
营门处,哨兵林立。
而当皇帝车驾出现的消息传来时,整个营地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沸腾。
“陛下!是陛下!”
“陛下亲临!陛下亲临!”
呼喊声从营门开始,迅速传遍整个山坡。
士兵们从帐篷里钻出来,从工事后站起身,从伤兵营里挣扎着爬起,所有人都望向那个方向。
然后,营门处,一群人快步迎出。
为首那人,身材高大挺拔,纵然甲胄残破、满身征尘,依然掩不住那一身久经沙场的凛然杀气。
他的头盔不知丢在哪里,头发用一根布带草草束起,几缕散发贴在汗湿的额前。
脸上有烟火熏黑的痕迹,有血污,有疲惫深深刻出的皱纹。
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锐利如刀。
正是晋王李定国!
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剽悍的将领,个个身上带伤,血染征袍,却依然保持着军人特有的挺直姿态。
其中一人断了一臂,绷带还在渗血。另一人脸上裹着布,只露出一只眼睛。
看到皇帝车驾,李定国脚步顿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朱由榔清晰地看到,李定国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先是惊讶,瞳孔骤然收缩。
再是不解,眉头紧皱。
然后是深深的担忧,嘴角抿成直线。
最后……最后是一丝如释重负,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
他快步走到朱由榔面前,在五步外停下,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动作标准,姿态恭敬,但甲胄碰撞的声音沉重,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
“臣李定国,恭迎陛下!”
声音洪亮,却带着沙哑,那是长时间呼喊指挥留下的痕迹。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朱由榔,困惑、担忧、以及一丝责问,毫不掩饰:
“陛下……陛下不该来此险地!”
朱由榔缓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扶起李定国。
触手处,铠甲冰凉,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李定国的手臂沉稳有力,但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是体力透支到极限的生理反应。
“晋王辛苦了。”朱由榔凝视着这位历史上南明最后的脊梁,心中感慨万千。
近看之下,李定国的疲惫更加明显。
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握剑的手虎口崩裂,用布条草草缠着。
但他站得笔直,像一棵扎根在山石中的青松。
“不是朕该不该来,是朕必须来。”朱由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营地。
“朕若不来,难道看着晋王和将士们在此血战,朕却继续西逃吗?”
李定国微微一怔。
眼前的皇帝虽然依旧年轻,但眉宇间的神色与往日大不相同。
不再有那种惶恐、犹豫、依赖他人决断的软弱,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平静?
那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而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决断。
李定国深吸一口气。
山间的冷空气灌入肺中,让他清醒了些。
“进去说话。”朱由榔拍拍他的手臂,然后转向全场,提高声音,“将士们!朕来了!朕与你们同在!”
简单的两句话。
但就是这么两句话,让整个营地彻底沸腾。
“陛下万岁!”
“万岁!万岁!”
呼喊声如山呼海啸,久久不息。
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伤员,此刻眼中都燃起了火焰。
那是希望的火,是绝处逢生的火。
朱由榔能感觉到,领域在这一刻彻底稳固。
以他为中心,半径十里的领域,稳稳地笼罩了磨盘山主峰这片区域。
领域内的“安定”度急剧攀升,恐惧情绪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点燃的斗志和忠诚。
虽然依旧简陋,虽然危机四伏。
但这里,暂时是“安定”的。
朱由榔能清晰地“感知”到领域的变化:核心区的效果达到顶峰,边缘也稳定下来。
更微妙的是,他感觉到领域内所有人的“状态”——不是具体的思想,而是整体的情绪倾向、体力水平、忠诚程度。
李定国侧身引路:“陛下请!营中简陋,委屈陛下了。”
朱由榔跟着他走进营垒。
王皇后和后妃被女眷们接引到专门清理出来的帐篷安顿,文武官员也各有安排。
踏入中军大帐的瞬间,朱由榔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那不是领域的异样,而是……另一种感应。
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荡开涟漪。
那涟漪很轻微,但确实存在。
它来自营地深处,来自那些最疲惫、最绝望、却在此刻重新燃起希望的士兵心中。
朱由榔脚步顿了顿,望向营地中央那面飘扬的“明”字大旗。
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他的金手指,也将在这片即将成为血战战场的地方,悄然生效。
磨盘山,我来了。
吴三桂,你准备好了吗?
帐篷里,李定国屏退左右,只留两名心腹将领。
他转身看向朱由榔,终于问出那个憋了一路的问题:
“陛下,您究竟……为何而来?”
朱由榔走到简陋的沙盘前——那是用泥土和石子堆成的磨盘山地形图。
“为了打赢这一仗。”他指着沙盘上代表清军的位置,“也为了……不再逃了。”
李定国沉默良久,缓缓道:“陛下可知,山中粮草将尽,箭矢短缺,伤员无药?”
“可知吴三桂麾下有两万精锐,而我军能战者不足五千?”
“可知此地虽险,但若清军调来火炮,营垒难守三日?”
“朕知道。”朱由榔抬头,目光平静,“所以朕来了。”
“陛下来了,又能如何?”李定国的话很直,近乎冒犯,但这就是他的性格。
“陛下不会武功,不通军阵,来了……除了让将士们多一个要保护的人,还能做什么?”
旁边两个将领脸色一变,想说什么,却被李定国抬手制止。
朱由榔没有生气。
他反而笑了。
“晋王说得对,朕不会武功,不通军阵。”他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布,看向外面那些翘首以望的士兵。
“但朕是皇帝。”
他转身,目光如炬:“朕在这里,明旗就在这里。朕在这里,天下人的心就在这里。”
“晋王,你信不信,”朱由榔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有些东西,比刀枪箭矢更有力量。”
李定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皇帝。
帐外,夕阳西下,余晖照进帐篷,在朱由榔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那一刻,李定国忽然觉得,这个他一直认为软弱、优柔、不堪大任的皇帝,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而帐篷外,士兵们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陛下真的来了……”
“你说,咱们能赢吗?”
“不知道。但陛下在,晋王在,就是死,也得拉几个鞑子垫背!”
“对!垫背!”
② 𝟼 ② 🅧 🅢 . 𝘾o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