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笼罩了圣胡安湾。深黑色的帷幕,从天空一直落到海上。海面仿佛一面漆黑的铜镜,微微荡漾着碎银的月光,也映着四艘桅杆高高的克拉克大帆船。
加勒比海的潮水低语般拍着岩岸,让船上心事重重的水手们难以入眠。眼下,岛上营地中的情形,哪怕是最愚笨鲁莽的水手,也能看的清楚,只有撤退离开这一个惨淡的结局。而区别的,只是何时离开,带上什么人和物而已。
“上主庇佑!愿我们带着东方印度的财物,带着这些棉线、珍珠、香料与羽毛,顺利返航塞维利亚的港口!”
卡斯蒂利亚船长们祈祷着,握紧脖颈的十字,向着他们来时的东方。他们早就把从土人手中掠夺到的财物,在船舱中堆满。而奇特的烟草也被归类成香料一栏,准备按照香料的价格去卖。四艘大帆船中,都时刻保持着最少维持的水手数量,保证能够在紧急情况下开船。这其实不是副司令安东尼奥的命令,但老练的船长们,会自发的去安排。
这些海上的老耗子,凶残的时候凶残,狡猾的时候狡猾,最能嗅到不对劲的气味。今天白天出现的野蛮人战士,就像是某种不详的征兆,告诉他们一个不安的事实:西潘古人的野蛮人,又一次出现了!
“赞美上主!我们是虔诚的圣战军,愿为您的荣光而战,与信仰魔鬼的野蛮人死战到底!”
在一座略高的坡地上,一队卡斯蒂利亚老兵正围着火堆取暖。他们的脸庞苍老黝黑,风霜刻下的皱纹如刀痕般深刻。火焰映出铁盔的冷光,投下长长的、披甲戒备的身影。
老兵们自发的祈祷着,然后有人低声回忆起塞维利亚的市集、格拉纳达的圣战,回忆起那些繁荣与毁灭繁荣的经历。更多的老兵,则只默默搓着干裂的手,望着东北的海天尽头,仿佛那里藏着回不去的卡斯蒂利亚故乡。
“弗里茨,赶紧把你这一套衣服换了!对,换上我们的佣兵服!那边有老兵远远戒备着,也提防着我们...你说话小声点,别惊动了这些王室的猎狗!”
“...阿尔伯特!这才多久,你们怎么都混成了这种样子?就像被人拴在破房子门口,没吃没喝,还要警惕看门的狗...”
“你闭嘴!坐下,别说话!我去把头儿喊来...还有你们几个,别都往这边凑,和平时一样,别显出异常,默默听着就好!别去摸那草篓!那里面的,是大伙的钱,每人都有份!!...”
弗里茨换上了佣兵服,蹲坐在栅墙下,眼睛不时往那草篓处瞄上两眼。草篓上已经盖上了草捆,把那些亮澄澄、金灿灿的小玩意儿,都遮的严严实实。可那抹闪过的金光,却一直留在所有见到的佣兵眼里,让他们一个劲的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