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芬被林薇这彻底无视的态度激怒了,猛地站起来:“你……”
“妈!”张志强一把拉住母亲的胳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他看了一眼林薇那决绝而僵硬的背影,又看了看紧闭的处置室门,“孩子刚睡着……求您了,消停会儿吧……”他最终没敢去拦林薇。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顶灯的光线同样惨白冰冷,映照着光洁的瓷砖墙壁和地面,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消毒水和廉价香精的混合气味。林薇反手锁上了隔间的门,那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声孤独的叹息。
她走到洗手台前。巨大的镜子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样: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皮肤上。脸上泪痕纵横交错,干涸的泪渍在灯光下闪着微光。那双眼睛,曾经明亮温润,此刻却像两口枯竭的深井,眼窝深陷,布满骇人的红血丝,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片冰冷的、死寂的荒原。嘴唇是干裂的青白色,被她自己咬破的地方,凝固着暗红的血痂,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这个被生活磋磨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具空壳的女人。是谁?这个苍白、狼狈、眼神如同死水的女人是谁?那个曾经对婚姻满怀憧憬、以为能用真心换来真心的女孩去了哪里?那个在孕吐时渴望一碗丝瓜汤、在月子夜里渴望一杯温水的女人,她的声音为什么再也发不出来?
镜中的影像开始模糊、扭曲。不是泪水,而是一种灵魂深处的震颤。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洪流从心脏最深处决堤而出,瞬间冲垮了所有强行构筑的堤坝。那不是激烈的悲恸,而是无声的崩塌,是信仰的彻底粉碎,是自我认知的彻底湮灭。
“呵……”一声极其轻微的气音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的自嘲。她抬起手,冰冷颤抖的指尖,轻轻抚上镜中那张同样冰冷麻木的脸。指尖划过深陷的眼窝,划过凝固着血痂的嘴角,动作缓慢而僵硬,仿佛在触摸一具陌生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