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就爱喝点这稀汤,胃里舒坦。”张岚轻声解释,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李凤英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她碗里那清汤寡水,嘴角扯动了一下,那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刻薄的预备。
“哼,”她鼻腔里哼出一声,风箱杆拉得重了些,呼哧呼哧响,“那米油子、米精华,可不都在这浮头漂着?你倒会挑,净捡这最有养分的吃!”她语气平常,像在谈论天气,字句却像裹了霜的针,一下一下,扎在张岚捧着碗的手上。张岚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滚烫的碗壁灼着皮肤,她却感觉不到痛,只觉得一股冰寒从指尖蔓延到心底。她低头看着碗里几乎透明的汤水,婆婆的话像沉底的渣滓,清晰地浮现出来。她默默放下碗,胃里那点仅存的暖意,也彻底消失了。
饭桌上的空气,常常是凝固的。张岚偶尔试图打破这沉闷,分享点孩子新学会的动作,或是村里听来的新鲜事。她的话音刚落,李凤英会突然拔高声音,像赶走一只恼人的苍蝇,迅速而突兀地将话题生硬地扭转到毫不相干的方向:
“强子,南坡那块麦地,我看着该浇了!明儿你抽空看看去?”或者是对着并不存在的方向提高嗓门:“今儿这风刮得,怕是要变天!”她从不直接斥责张岚“闭嘴”,只是精准地、一次不落地,将她发出的声音当作空气,瞬间抹去。
张岚剩下的话语便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终只能默默咽回去,连同那份微弱的分享欲。她看着丈夫陈志强,他有时会略显尴尬地对她扯扯嘴角,更多时候,则是埋头吃饭,仿佛饭桌上这场无声的绞杀从未发生。这种彻底的忽视,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