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侯宽做生意连连出事儿,家底赔钱赔的精光,只能租赁一个城管乡村小院,环境条件和刘庄的侯家差不多。油灯豆大的火苗,在侯宽那间阴暗潮湿、霉味刺鼻的小屋里不安地摇曳着,将斑驳的土墙映照得影影绰绰。马高腿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中忽明忽暗,宛如戏台上的丑角。他不停地搓着那双粗糙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黑黢黢的泥土,可那双眼睛却闪烁着精光,好似淬了剧毒的鱼钩,死死地勾住侯宽那张憔悴的脸。
“三弟,”马高腿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从地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这世道,你也瞧见了,天灾人祸不断,在地里刨食,连口稀粥都喝不上。可越是这样的乱世,越藏着发财的捷径,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去闯,有没有本事去捞!”
侯宽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惊魂未定,最近接连失手,特别是刚把到手的三根金条给了原田志乃才算换回一命,此刻又惊又怕、又怒又恨,穷得连老鼠都不愿上门。他抓起破碗猛地灌了一口凉水,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沙哑的声音里透着绝望:“发财?马保长,您这是拿我寻开心吧?我现在裤腰带勒得比上吊绳还紧,连最后一条裤子都快保不住了!”
“啧!”马高腿摆摆手,凑得更近,几乎能闻到他嘴里那股劣质烟草和隔夜饭的混合气味,“三弟,你糊涂啊!眼下这大饥荒,遍地都是‘货’!最不值钱的,就是人!”
侯宽一愣,没反应过来:“人?人怎么发财?”
“笨!”马高腿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大腿,“村里多少人?拖家带口,饿得眼珠子发绿!天天堵在我家门口,哭爹喊娘,求我给他们指条活路!活路在哪?在城里!在省城!在那些还没被蝗虫啃光的地方!”他眼睛闪着精光,“你只要在县城,或者省城,给他们找个能吃饭、能落脚的地儿!就这么简单!”
侯宽眉头拧成了疙瘩,一脸茫然:“马保长,你这不是拿我开涮吗?我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在司令部看人脸色混口饭吃,我上哪儿给他们找地方去?我连个耗子洞都租不起!”
“哎呀呀!”马高腿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手指头几乎戳到侯宽鼻子上,“老弟!你咋就不开窍呢?谁让你真给他们找地方了?你只要找到那些‘有饭吃’的地方!明白吗?那些地方,自然会有人掏钱!掏钱给你!大洋!叮当响的大洋!”
他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靠近侯宽,几乎要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贴到对方耳朵旁,呼出的热气中夹杂着浓重的烟酒味,还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兴奋。他压低声音,却难掩语调中的亢奋:“你仔细思量思量,一个生龙活虎的大活人,不管是年轻貌美的大姑娘,还是身强力壮的半大小伙,只要送到那些缺人手的地方——或者……嘿嘿嘿……”他发出几声猥琐的干笑,“那些缺人暖被窝的场所,人家能不给钱吗?要多少还不是你侯老弟说了算?你尽可狮子大开口,他们就算砸锅卖铁也得乖乖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