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调查了没有,旱灾是一县,一府,一洲,一路,还是全国?”官署内,庭院中,秦尧背负双手,静静看着面前超凡脱俗的少女。
林默娘:“……”
她还真没调查过,已知所有关于灾情的情况都是听家人说的...
夜雨如针,斜刺入山间石阶,敲打青瓦檐角,溅起一地碎银。守莲殿外的铜铃再度轻响,不是风动,也不是云来,而是某种无形之物正沿着忆径缓缓靠近。林小满坐在案前,手中《未名簿》摊开至第三百六十七页,血书“陈砚”二字仍泛着微光,似有余温未散。
她盯着那名字,心头忽生异样??这字迹,竟与自己昨夜所写略有不同。笔锋更冷,转折处带着一丝执拗的怨意,仿佛书写之人并非出于慈悲,而是为了宣示归属。
“不对……”她喃喃,“我写的‘陈’字,第一横应短而顿收,可这里……却是一笔拖长,像是要延伸出去。”
话音未落,《未名簿》忽然自行翻页,纸页哗啦作响,最终停在一张空白页上。墨迹自虚空中浮现,一笔一划,缓慢而坚定地写下:
>**你记得白灵,可曾记得我?**
林小满呼吸一滞,指尖发凉。“你是谁?”
无人回应,唯有窗外雨声骤密,铜炉内的火焰猛地一缩,由金转黑,旋即又爆出一点猩红火星,像是一只眼睛睁开又闭合。
慧明披衣而出,脸色凝重:“又有魂契异动。”他望向林小满手中的《未名簿》,眉头紧锁,“这本册子不该再受外界干扰才是……除非,有人从‘井底’反向触碰了它。”
“是那个黑袍人?”林小满声音微颤。
“不。”慧明摇头,“他是执念聚合体,只能依附于遗忘而存。真正能直接改写《未名簿》的,只有两种存在:一是守忆司主祭亲笔添录,二是……被刻意抹去的名字,以怨念逆溯归位。”
林小满猛然抬头:“你是说,这个‘陈砚’,根本没被真正抹除?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重新被人记起?”
慧明沉默片刻,低声道:“三十年前镇魂堂大火,并非九叔一时怒起焚之,而是他发现了‘原始魂契’的秘密??每一代守忆人,都会在临终前将自己的名字刻入井心,成为新一任守忆者的‘养料’。记忆之力,需以记忆为薪柴。而陈砚,正是上一任真正的主祭。他不愿让白灵重蹈覆辙,于是主动断绝传承,撕毁名册,甚至抹去了自己的存在痕迹。但他忘了,只要还有人怀疑、追问,他的名字就会一点点回来。”
林小满怔住,脑中闪过无数碎片??姐姐第一次教她读《守忆录》时提到的“前任失踪”,庙后碑林中那块无字残碑上的裂痕走向,竟与“陈”字结构惊人相似;还有那根插在乱葬岗的小桃木剑,上面模糊的“林”字……难道不是“林”?
是“陈”!
那一刀刻得太深,岁月磨平了棱角,却没能消尽执念。
她猛地起身,冲向地宫入口。雨水顺着台阶流淌成溪,湿滑难行。她跌跌撞撞奔至井口,只见白灵依旧盘坐不动,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黑汗。铜印搁在膝上,表面浮现出一道从未见过的裂纹,如同蛛网蔓延。
“姐姐!”林小满扑跪上前,“你听见了吗?陈砚回来了!他想夺回《未名簿》,他会毁掉一切!”
白灵睫毛轻颤,嘴唇微启:“……他已经回来了很久了。”
她的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我不是第一个守井人。我是第二个选择忘记的人。而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于拒绝被记住的人。”
林小满愣住:“你说什么?”
白灵缓缓睁眼,眸中无神,却映着井底幽光:“当年九叔烧毁镇魂堂前,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最可怕的不是亡者不肯走,而是生者不敢留。’陈砚就是那个留下来的人。他没有死于邪术,也没有堕入疯狂,他只是……把自己藏进了所有人的心盲之处。他删掉了自己,只为阻止魂契继续吞噬后来者。”
她抬手抚过铜印裂纹,指尖溢出血珠,滴落在井沿石缝中,瞬间被吸收殆尽。
“可现在,我成了新的锚点。我的遗忘让他得以复苏??因为守忆之道,从来都需要两个极端:一个彻底消失,一个永远留存。当他被遗忘时,我还能守住秩序;可当我开始遗忘,他就必须归来。”
慧明此时赶到,听罢此言,脸色大变:“你是说,你们之间存在着某种‘互斥共生’的关系?就像阴阳两极,不可独存?”
“正是。”白灵点头,“所以若我现在强行封印《未名簿》,只会加速他的实体化。因为他需要一个对立面来确认自己的存在。唯有……我彻底接纳他,才能让他真正安息。”
“不行!”林小满死死抓住她的手臂,“你已经失去了一切!不能再连最后这点清明都交出去!”
白灵轻轻握住她的手,嘴角浮起一丝温柔笑意:“小满,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的故事吗?那个关于灯蛾扑火的传说。”
林小满哽咽:“你说……它们不是愚蠢,而是知道黑暗里有人等着光。”
“对。”白灵轻声说,“所以我才要做这盏灯。哪怕烧尽自己,也要照亮那些被遗落的名字。”
她说完,双手再次结印,口中默念一段古老咒语。井中黑水剧烈翻涌,一道身影缓缓升起??并非实体,而是一团由灰雾凝聚的人形轮廓,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星。
“陈砚。”白灵唤道。
那影子微微一震,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我知道你为何不愿被记起。”白灵继续说道,“因为你怕自己也会变成执念的源头,怕后继者重蹈覆辙。你宁愿孤独湮灭,也不愿留下隐患。可你错了。真正的守护,不是逃避被记住,而是教会别人如何正确地记住。”
她将铜印高举过顶,声音陡然拔高:“今以半忘之身,召汝归名!陈砚,沈家村第十二代守忆人,曾任镇魂堂主祭,卒年不明,功过难评,唯其志节可昭天地!吾承其愿,续其志,守其井,护其名??请汝归来,不必再躲!”
刹那间,铜炉轰鸣,十七盏魂灯同时爆燃,白焰冲天。《未名簿》自动飞至空中,一页页急速翻动,最终定格在首页篆文之下。新的文字浮现:
>**陈砚,男,沈家村守忆人,承志断契,舍名止贪。
>其魂不入轮回,不登名录,
>独立于忆境外,永镇忘川引。**
与此同时,井中黑影发出一声悠长叹息,身形渐渐透明。他朝白灵深深一礼,而后化作万千光点,洒落井中,融入符咒层层缠绕的井壁之内。
整座地宫为之一震,随即归于寂静。
雨停了。
晨曦破云,第一缕阳光穿过庙顶琉璃瓦,落在守莲殿门前的石阶上。林小满伏在井边,泪流满面。
“他走了?”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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