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呼啸的北风骤然变得轻柔,赵新兰握着狼毫的手微微一顿 —— 那肆虐多日的刺骨寒风,竟裹挟着细密冰粒化作了绒羽。她推开牛皮帐帘的刹那,漫天飞雪如银河倒悬,碎玉琼瑶簌簌而下,将苍茫大地染成素白。营垒的旌旗都覆上厚雪,宛如列队的白头老将;远处的渭水结着斑驳薄冰,蜿蜒成一条僵卧的银龙,唯有浪花翻涌处还泛着暗沉的铁灰。
“这样的雪,怕是要封了渭水。” 李星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狐裘披风带着暖意轻轻覆上她单薄的肩头。赵新兰望着议事案上堆积如山的军报,羊皮卷上的字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那些关于粮草短缺、冬衣未备的紧急文书,此刻比窗外的风雪更让人心寒。
“每耽搁一日,国库就要空出半座金山。” 她捏紧案角的竹简,指节泛白,“前日军报说,已有三个营的将士冻伤了脚趾,这样下去...” 话音未落,一阵寒风卷着雪粒扑进帐内,熄灭了案头两盏油灯,忽明忽暗的光影里,赵新兰眉间的愁绪愈发浓重。
李星群却弯腰拾起地上飘落的雪花,看着冰晶在掌心缓缓融化:“新兰姐可知‘瑞雪兆丰年’的深意?越是冰封万里的寒冬,越藏着破土而出的生机。” 他忽然握住她冰凉的手,带着她走到帐外,“你听 ——”
风卷着雪粒掠过营墙,发出细碎的呜咽,却在某一刻与远处渭水冰层开裂的轰鸣交织。漫天雪幕中,无数雪片旋转升腾,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银光,恍若星河坠入人间。李星群指着对岸东齐营垒方向:“这场大雪,何尝不是天赐的屏障?东齐的粮草马车此刻怕是寸步难行,而我们...” 他转身看向营中,士兵们正将新到的羊毛毡铺在营帐地面,“至少还能生起炭火。”
赵新兰望着雪中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忽然注意到营门处,几个伙夫正顶着风雪搬运新宰的牛羊。雪花落在滚烫的肉汤上,瞬间化作白雾,混着肉香在冷冽的空气中飘散。她睫毛上沾着的雪粒融化成水珠,终于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或许,我们该重新看看这盘棋。”
李星群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冰晶在掌心消融,笑意更深:“三日前便收到飞鸽传书,柳家商号的车队已过雁门关,满载缝制精良的过冬棉衣正往此处赶来。只要雪势稍缓,这批物资就能送到营中,足够五万将士换上过冬棉衣。” 他指尖残留的凉意尚未散去,却已带着几分笃定,“剩下的半数,便要仰仗朝廷筹措了。”
赵新兰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而落,眼底泛起惊喜的光:“当真有如此多过冬物资?这可解了燃眉之急!” 她攥紧披风的手指微微颤抖,忽又敛了笑意,“只是如此大手笔... 柳家商号终究是商贾,总不能让他们白白付出。” 营外传来战马踏雪的声响,混着远处士兵呵气搓手的议论,更衬得帐内气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