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楼之上。
江清韵浅浅吃过了两个灵果,就率先离席告辞而去,自有清浅仙子将其带到休息的所在,小都料见状便也拿了个果子一边啃着一边跟着离开,杜博安则冲着青山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捡了几个陆上少见的果子抱在怀里,一步三摇晃的走了,好似在这宴楼里喝醉了一般。
影子仍旧站在洛川身后,千雪则旁若无人的玩弄着她手指尖的把戏,只是速度越来越快,直让人看了眼花缭乱。
洛川显然对于东夷之事很是在意,便又问青山道,“真......
玉桥在身后缓缓消散,归墟岭的山风卷起少年衣角,猎猎作响。他立于倒悬之巅,望着心河重归澄澈,星海流转有序,那枚曾被紫芒侵蚀的愿枢星如今洁白如初,静静悬于天心,仿佛一颗重新跳动的心脏。然而,他心中并无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清明交织的平静。
归娘悄然浮现,身影比先前淡了几分,似因耗尽愿力而渐趋虚化。“你做到了。”她轻声道,“可这代价……未必是你一人能承受的。”
少年低头看向掌心??那里空无一物,但皮肤下隐隐浮现出一道紫纹,如藤蔓般顺着血脉向上蔓延。那是篡心印最后崩解时反噬的痕迹,虽未夺其性命,却已渗入魂魄深处。他知道,这印记不会立刻发作,但它像一颗埋下的种子,终有一日会生根发芽。
“我早就不是干净的人了。”他苦笑,“从第一次试图用邪术唤回兄长起,我的命就不纯粹了。如今能守住第八愿的本质,哪怕将来变成另一个苏砚,也值了。”
归娘沉默片刻,忽而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指尖微凉。“你还记得我吗?”她问。
少年一怔。“当然记得。你是归娘,引路者,守愿之道的残念化身。”
“不完全是。”她摇头,眼中泛起一丝久远的悲光,“我是第一个失败的守愿者??三百年前,陆沉舟座下七弟子之一。因执意召回亡故爱侣,违逆轮回法则,魂魄碎裂,仅余执念留存世间,化为‘忆渊’的向导。我存在的意义,本是警示后来者:莫重蹈我的覆辙。”
少年心头震动。他从未想过,这个一路相伴、冷静理智的女子,竟是如此悲剧的存在。
“那你为何帮我?”他声音低哑。
“因为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可能。”归娘微笑,身影愈发透明,“你没有逃避痛苦,也没有强留逝者。你在记忆中行走,在悔恨里觉醒,最终选择了放手。那一刻,我听见了自己早已遗忘的名字??阿蘅。”
风忽然停了。
她的身形如烟雾般散去,最后一句飘散在空中:“谢谢你……终于让我也能说一声再见。”
少年伫立良久,直至最后一缕气息消散于晨光之中。他闭目,将那名字默念一遍,然后轻轻放入心底最柔软的一角。
就在此时,殿内铜镜再度浮现影像??不再是学堂梅林,而是远方一座孤城。城墙斑驳,旌旗残破,城门口堆满招魂幡,黑压压一片,如同葬礼的森林。人群中,一个白发老者跪在血泊中,怀抱着一名少女模样的傀儡,嘶声哭喊:“回来!你说过要陪我到老的!你不能走!”
那少女双目紧闭,脸上凝固着诡异的笑意,胸口嵌着一枚紫色晶石,正缓缓pulsing着暗芒。
少年瞳孔骤缩。
那是……沈知微的女儿?可她明明已在数日前完成轮回,魂归新生之体,怎会再次出现?
更令他心惊的是,那枚晶石的气息,竟与篡心印同源!
“苏砚没死透。”他喃喃,“他留下了后手。”
话音未落,天空忽现异象。北斗七星微微偏移,第七星再度黯淡了一瞬,随即恢复。但这刹那的波动,已足够唤醒某些沉睡的东西。
地面开始震颤,归墟岭底部传来低沉轰鸣,仿佛整座倒悬之山正在苏醒。殿宇四周浮现出无数古老符文,由青铜色转为猩红,如同活过来的血管。一道低语自地底升起:
>“愿核未灭,执念不息。
>归途已断,唯我为门。”
少年猛然回头,只见原本空荡的大殿中央,竟凭空浮现出一口古棺。棺身无钉无缝,通体由黑曜石铸成,表面刻满扭曲文字,皆为失传已久的“愿语”??那是最初守愿者用来书写誓约的语言。
棺盖缓缓滑开,一股冰冷死气扑面而来。
里面躺着的,赫然是另一个“他”。
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衣衫,甚至连腰间那支陶埙都分毫不差。唯独不同的是,那具身体的眼眶漆黑如渊,嘴角挂着不属于活人的弧度。
“你来了。”棺中人开口,声音却是多重叠合??有苏砚的冷笑,有沈知微的哀嚎,有林晚的叹息,甚至还有他自己幼年时躲在柜中的呜咽。
“我一直等你回来。”它坐起身,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你以为斩了篡心印就结束了吗?可‘守愿’本身,就是最大的执念。陆沉舟创造了第八愿,却不敢承认那是他对亡妻的私情;你吹埙渡魂,却始终放不下林晚的身影。你们都说‘尊重离去’,可谁又能真正割舍?”
少年握紧镇愿铃,指节发白。
“你是谁?”
“我是你的影子。”它缓缓站起,踏出棺外,每一步落下,地面便裂开一道缝隙,“是你所有不愿面对的记忆所聚。苏砚借天下执念重生,而我,则借你内心的裂缝归来??我是‘愿魇’,是守愿之道孕育出的反噬之物。”
狂风骤起,大殿四壁崩塌,露出外面混沌虚空。星海翻腾,心河倒流,仿佛整个忆渊都在为之动荡。
“你可以杀苏砚,因为他有形。”愿魇逼近一步,声音蛊惑,“但你杀不了我,因为我就是你。只要你还记着林晚的笑容,只要你还在夜里梦见母亲的最后一句话,我就永远存在。你要么毁灭我,连同你自己一起;要么接受我,成为新的‘门’??真正的望仙门。”
少年后退半步,心跳如鼓。
他知道对方说得没错。他曾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每当夜深人静,他仍会摸出那支旧埙,轻轻吹奏那段熟悉的调子。他教别人告别,却从未真正停止等待一个回应。
“如果这就是代价……”他低声说,“那我宁愿背负着你活下去。”
愿魇一愣。
“我不否认我想她。”少年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洗,“我不否认我后悔没能救她,也不否认我怕孤独。可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守住这条道??不是为了成仙,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让下一个像我一样的人,不必再走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