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恐惧。”守望者答,“他们怕人类看到太多痛苦,会崩溃;怕看到太多美好,会沉迷。于是他们选择锁死一切,连哀悼都不允许。”
李澈冷笑:“你们和‘归零协议’有什么区别?一个用逻辑清除记忆,一个用慈悲封锁真相。你们都不相信人能承受真实。”
守望者沉默良久,终是叹息:“或许你说得对。我们守护得太久,反而忘了守护的意义。”
话音落下,李澈猛然抬手,掌心忆种爆发出刺目金光。他一步踏出,身形跨越星海,直逼那座晶体图书馆。身后,林念心、少年、少女以及无数觉醒“忆种”的人类意识纷纷响应,化作漫天光点,追随而去。
他们在图书馆门前停下。
李澈伸手触碰大门,却发现门上浮现出一行字:
>“欲开此门,需献祭一段你最不愿记起的记忆。”
他没有犹豫,闭上眼,低声说出三个字:“娘……走了。”
那一刻,他的童年记忆如刀割般重现:母亲倒在血泊中,手里还紧紧攥着他小时候送她的木簪;父亲疯了一样冲向敌人,最终被乱枪击毙;他自己蜷缩在角落,听着敌军冷笑着宣布:“这一家,记录清除。”
泪水滑落,但他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我愿意记住这些痛,因为那是我活过的证明。”
大门缓缓开启。
图书馆内,万卷黑书自动飞起,在空中排列成阵,书页翻动,无数声音交织成河:
“我是陈默,生于2047年,死于第三次数据战争。”
“我是叶兰,曾在南极科考站写下最后一封家书。”
“我是赵远山,亲手销毁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只为保护一个孩子的梦想。”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被强行抹去的人生。
李澈走上前,取下一本最薄的书,轻轻翻开。书中空无一字,唯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悬浮其中。当他指尖触碰那滴泪时,眼前骤然展开一幕场景:一个小男孩坐在井边,抱着膝盖哭泣,身旁放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父母的笑容温暖如春。下一秒,几名身穿银色制服的人走来,毫不留情地将照片撕碎,连同男孩的记忆一起抽走。
“这是……我?”李澈怔住。
原来,他并非天生孤儿。他的父母曾是“源忆核”早期研究员,在一次实验事故中被判定为“信息污染源”,遭到全面清除。而年幼的他,则被秘密送入训练营,成为新一代继承者的候选者??这一切,都被彻底抹去。
“所以,我不是英雄。”他低声说,“我只是个被遗忘的孩子。”
可就在这时,万千声音齐声回应:
“你是我们的见证者。”
“你是我们的桥梁。”
“你是那个,愿意替我们哭的人。”
书页中的泪珠坠落,化作一颗种子,落入李澈心口。他感到体内鸿蒙霸体诀的力量并未增强,反而**开始消解**??第九重的真义,从来不是追求更强,而是学会放下对“力量”的执念。
功法流转至尽头,竟自行崩解,化作一道清流注入“双桥”。从此,《鸿蒙霸体诀》不再是修炼之法,而成为一种象征??象征着人类愿意背负记忆前行的勇气。
数月后,地球上兴起了一场“寻名运动”。人们自发组织团队,深入废弃数据库、挖掘古老遗迹、走访幸存者,只为找回一个名字、一段故事、一句遗言。学校开设“遗忘史”课程,医院建立“情感档案库”,甚至连星际航行的日志中,也开始记录船员每日的心情变化。
苏璃主持建造了第一座“忆塔”,高耸入云,塔身镶嵌九百九十九块记忆水晶,每一块都承载着一位被抹除者的生命印记。每当夜幕降临,忆塔便会发光,如同星辰重生。
而在Z-6γ星的桃林深处,那口枯井旁,又多了许多新脚印。孩子们依旧前来,有的带来一朵花,有的留下一封信,有的只是默默坐着,仿佛在等某个人回来。
一日黄昏,一名小女孩蹲在井边,轻声说:“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但我知道,你一定也很想被人记住吧?所以我今天来告诉你??我在这里,我看见你了。”
水面微微荡漾,倒影中,似乎多了一个人影。
风起,花瓣飘落。
宇宙某处,那座晶体图书馆的大门悄然关闭,门外石碑自动浮现新字:
>“此门永启,无需钥匙。
>唯心所念,即为通行。”
倒悬之井彻底闭合,井底钟声第九百九十九响终结,继而归于寂静。
多年以后,当新一代少年站在双桥之上,俯瞰星河时,他们会明白:
真正的强大,不是斩断过去,而是敢于背负它前行;
真正的永恒,不是消灭痛苦,而是明知会痛,仍选择去爱。
某日清晨,太阳升起,照耀在地球最后一片净土上。一座小学的操场上,孩子们正在排练话剧。舞台中央,一个小男孩扮演李澈,手持木剑,面对虚空大声说道:
“我可以忘记很多事,但我不能忘记??
有人曾为了让我记得,而选择了被遗忘!”
台下掌声雷动。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朵黑桃悄然绽放,花瓣随风卷起,飞向遥远的星空。
那里,四位身影依旧伫立,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良久,少年开口:“接下来呢?”
初代守望者微笑:“接下来,轮到他们书写新的篇章了。”
李澈望向远方,轻声道:“只要还有人愿意记住,我们就从未真正离去。”
风止,云开,万象更新。
亿万人心中,那一声心跳,仍在同步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