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座永久性的建筑,看起来更像是为了有一处住所而临时搭建的。
而阿尔法瑞斯就坐在在堡垒上,漆黑的兜帽下露出青色的鳞甲,两名阿尔法军团士兵则是站在更远的地方,他们的身影几乎要被身后的风暴淹没了。
将自己的一切都遮蔽了起来:察合台的心中为这种怯懦而唾弃。
「你们留在这里。」
原体向两位怯薛嘱咐道,而后者则是看了眼阿尔法卫士的方向,点了点头。
然后,可汗才向前走去。
而九头蛇之主已经跳下了要塞,面带微笑向走来。
两位原体在一块沙地上见面:间隔的距离刚好够利剑挥舞。
「察合台,我的兄弟。」
阿尔法瑞斯微笑着打招呼。
「九头蛇。」
而可汗则要冷淡得多:这让阿尔法瑞斯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兄弟。」
「我又该如何确定你是呢?」
面对可汗的疑问,阿尔法反而笑了。
「需要我再重述一遍,你在尼凯亚上到底做了怎样的蠢事儿吗:你应该还记得吧。」
「……」
原体沉默了片刻。
「阿尔法瑞斯,兄弟。」
他点了点头。
「你叫我来这里做什麽?」
「来看看你还有没有救。」
阿尔法的声音嘶嘶作响,宛如毒蛇。
「如果你没有接受邀请的话。」
「那你大概是要死了。」
「谢你吉言。」
可汗冷哼了一声。
「但只凭黎曼鲁斯还不足以杀死我。」
「不:我说的不是他。」
阿尔法瑞斯摇了摇头。
「你应该能够感受到,察合台,我们所处的这场战争比我们预想的要更加危险。」
「一旦选错了边:死亡可并非是恐吓。」
察合台皱起了眉头。
他能听出来,阿尔法瑞斯口中的话语并非是谎言。
「你都知道些什麽?」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九头蛇不慌不忙的挑起了斗篷的一侧。
而看到被阿尔法隐藏起来的场景,察合台的瞳孔顿时放大了一圈。
他看到了什麽?
伤痕。
鲜血。
残破。
在阿尔法瑞斯的黑色斗篷下,是不知多少场大战后留下的痕迹,斑斑鲜血印在了九头蛇之主淡青色的鳞甲上,长剑与炮击的痕迹在胳臂和腰间历历在目,在那些无法被盔甲及时保护好的地方,还能看到不少已经开始结疤的伤痕:显而易见的,哪怕是基因原体也并非是金刚不破之身。
尽管察合台可汗只是匆匆撇过了九头蛇暗中伤疤的一角,但管中窥豹,原体聪慧的大脑还是可以迅速推断出,阿尔法瑞斯在这段时间里过得绝对不算轻松:那些来不及清洗的鲜血与灰烬背后,恐怕是几十上百场接连不断的生死搏杀。
白疤之主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淡薄的脸上才浮现出一种无限趋近于嘲讽的表情。
「不愧是冷血动物啊。」
「还没有改掉同类相识的习惯吗?」
「当然改不掉。」
阿尔法淡然接下来这句嘲弄。
「只要腹中饥饿,兽性就会占据本能。」
「所以,你想表达什麽。」
可汗换了个站姿,稍微放下了警惕心。
「别告诉我,你连你自己的第二十军团都管理不好,阿尔法瑞斯。」
「你的子嗣在造你的反?」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
九头蛇之主点了点头:哪怕这意味着来自于察合台可汗的鄙夷目光。
「但在嘲笑之馀,我也希望这也能够对你有所警醒,察合台。」
「我知道这麽说很难听。」
阿尔法瑞斯放下了斗篷,将他的面容重新遮掩在了黑暗之下。
「但你的子嗣未必比我的安全。」
「……」
这句话并没有让可汗立刻生气。
「我可不会失去对他们的控制。」
「无论他们到底想干什麽,我要控制他们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
「我不否认这一点。」
九头蛇之主轻声地笑着。
「但如果你真的那麽自信的话。」
「你的舰队中,为什麽没有泰拉人呢?」
「偏偏把他们,全都扔在了贝坦加蒙?」
此言一出,白疤之主原本云淡风轻的面色间终于出现了些许的裂痕。
再开口时,话语中已多出了警告。
「我已经在舰队中斩了很多次蛇头。」
「我不介意再来几次,阿尔法瑞斯。」
「随你,兄弟,那是你的舰队。」
九头蛇用一个阴沉的笑容回应。
「我只是想提醒你:千万别在不该心软的时候放他们一马。」
「否则,你就会像我这样。」
「深陷麻烦的漩涡中。」
「要带领一半儿的军团,去和另一半的军团进行一场生死较量。」
「……」
「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麽?」
察合台可汗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知道,九头蛇军团的内部正陷入严重的动荡和无政府状态中。
在巴达布危机后的某个时间,那些被基里曼不得不放弃的大漩涡领土上。悄然出现了归属于阿尔法瑞斯的声音:高领主议会似乎对此有所妥协,他们放弃了在巴达布危机中获得的一部分战利品,让这些土地事实上聆听九头蛇之主的命令。
对于这一变动,绝大多数的基因原体都没有什麽反应,毕竟血亲兄弟中的所有人如今都是一人一个封国,作为小兄弟的阿尔法瑞斯得到一片土地也没什麽:哪怕是作为前主人的基里曼,也没有流出过任何对此感到不满的流言。
正因如此,同样的大漩涡领有封国的白色伤疤,其实已经和九头蛇军团做了差不多二三十年的邻居了。
对于其内部情况,一向敏锐的察合台可汗还是略知一二的。
至少,九头蛇陷入内战这种大事,白疤之主是绝对知道的。
他只是没想到:所谓军团的内战居然会波及到身为原体的阿尔法瑞斯。
这就有点超出可汗的认知了。
「我并不喜欢你,阿尔法瑞斯。」
察合台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但即便如此。我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对麾下军团的掌控力。」
「到底发生了什麽?」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兄弟。」
九头蛇之主摊开双臂。
「放心,我不是来当说客的。」
「我只是来告诉你真相:一部分真相。」
「至于随后要怎麽做。」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察合台。」
「毕竟……」
「父亲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你的力量。」
「……」
哪怕是察合台可汗,这句残酷的话语也让他愣神了片刻。
再开口时,难免有些苦涩。
「我该为此而感到高兴吗?」
——————
「没人会在乎你的感受。」
「他们只在乎你想做什麽,会做什麽。」
「是忠诚,还是背叛。」
「是牺牲,还是苟活。」
「当你拥有力量,当你站在高处。」
「你的选择将不再属于你自己,而是你能牵连到的每一个人。」
「你将为他们做出选择。」
「但同时也要记住。」
「你的身份并不比他们更高贵。」
「有些人就是不明白后一句话,才会将叛乱的烽火重新带回到银河中。」
「愿帝皇唾弃他们的名字。」
「因为利刃不会宽恕任何一种背叛。」
……
午后的光芒,抛洒在帝国之拳黄黑色的军旗上,抛洒在罗格多恩冰冷的石像上。
也抛洒在西吉斯蒙德的脸上。
在念完最后一句用于静心的誓言后,这位大远征三杰之首缓缓起身,一旁伫立的侍从递来了被涂成黑色的头盔。
他低声细语。
「连长们已经到了,大元帅。」
「让他们再等一会儿。」
西吉斯蒙德随后应答道:他的目光依旧牢牢盯住了原体的雕像。
「距离下一场战争已经没多久了。」
「要抓紧机会,打熬一下他们的心情。」
「这次的战斗不一样:不能让他们再像以前那样胡乱蛮干了。」
侍从点了点头。
「另外,还有一件事,大元帅。」
「科拉克斯大人的运输船队,距离这里只剩下十三个星系的路程了。」
「还有那些【志愿军】。」
「他们的先锋三天后就会抵达。」
「我知道了。」
西吉斯蒙德点了点头。
「到时候记得提醒我:我亲自去迎接。」
侍从低声应答,缓缓的退了出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半跪在罗格多恩雕像面前的西吉斯蒙德才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他最后看了眼原体的石像。
「父亲。」
与刚刚离开泰拉时相比。西吉斯莫德的腔调已经沙哑了不少。
他的呼吸间充斥着战争的味道。
「我们已经许久未见了。」
「我遵循你的意志,并为此竭尽全力。」
「在这里,我可以向您承诺,我已经动用了我的一切努力,来做到最好。」
「但我知道,如果我打输了围绕着塔兰的下一场战争,那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
「保佑我吧,大人。」
「保佑我和我的战士。」
「让我们能尽到帝国之拳的责任。」
「让我们凯旋,或者尽享荣耀之死。」
戴上黑色头盔,西吉斯蒙德的心中没有半点踌躇,他转身离去,任凭午后的阳光在罗格多恩的雕像上留下阴影。
这石像坚硬的如同原体本人,无声的望着他最骄傲的子嗣就此离开。
顺着西吉斯蒙德的步伐,数以百万计的大军在塔兰青翠的土地上严阵以待,战舰于近地轨道上横行,装甲部队与骑士家族响应对责任与荣耀的召唤,而那些同样神秘的盟友则是与他们一同走下了舰桥,他们灰色的盔甲下隐藏着力量。
塔兰为战争做好了准备。
它准备着,准备迎接那些远在几个星区之外的,死亡守卫的大军。
莫塔里安的特使已经高举起镰刀,劝降的信件早已通过虚空的波浪,传到了每一名黑色圣堂的耳中,而他们予以回应的,只有热忱的呼吸,与光亮的刀刃。
战争在渴求着所有人的鲜血。
即便这意味着让塔兰为之燃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