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嫒智计无双,朝中暗流皆在其掌中……吾等唯沈相马首是瞻……望沈相于娘娘驾前,代为美言一二……”
茶盏终究是没端住,温热的茶水泼了半幅袖袍,洇开深色的水痕。沈从安却浑然未觉,只死死盯着那几行字,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千百只蜜蜂在里头横冲直撞。
穗儿?
他那个从小聪慧过人、却总爱窝在书房看些杂书、偶尔语出惊人能噎得夫子哑口无言的小女儿?
她……操纵朝局?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是了,穗儿入宫后,确实有些不同。
昔日那些对他阳奉阴违、甚至明里暗里使绊子的政敌,近两年态度确实微妙地转变了。起初他还以为是圣眷犹在,如今看来……竟是女儿在背后织了一张他全然不知的巨网?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感堵在胸口,比当年被政敌构陷时还要难受。
他一生谨小慎微,恪守臣节,唯恐行差踏错一步,给家族招来灭顶之灾。对圣上,他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对同僚,他谦和守礼,从不结党营私。所求的,不过是护住一双儿女平安顺遂。
可结果呢?
圣上因忌惮他“功高震主”、“结党营私”,刻意疏远,连带着对穗儿也冷淡下来。他眼睁睁看着女儿在深宫中如履薄冰,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他以为自己已然失势,成了朝堂边缘人,甚至做好了告老还乡的准备。
却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他非但没有倒台,反而成了人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原因无他,只因他有个“好女儿”!
那些昔日对他横眉冷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对头,如今见了他,脸上堆起的笑容能挤出蜜来,一口一个“沈相高义”、“沈相教女有方”,言语间极尽奉承,所求不过是希望他能在女儿面前“美言几句”。
这算什么?父凭女贵?
沈丞相只觉得荒谬绝伦,又憋屈得紧。他堂堂两朝元老,肱骨之臣,最后竟要靠女儿在宫中的“权术”来维系地位?他这张老脸,真是……
更让他心头酸涩难言的是穗儿假死脱身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