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站在花海中央,手中握着最后一枚水晶管。里面的“鸣泉-β”液体已变得浑浊,像是被污染的血液。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当晚,他做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决定??启动“群鸣之门”。
根据林婉清笔记残页记载,“群鸣之门”并非物理装置,而是一种极端状态下的意识共振仪式:需一名主引者,以自身神经网络为媒介,强行连接所有曾受《归心引》影响者的潜意识,形成短暂的集体心灵通道。代价是,主引者极可能永久丧失语言能力,甚至脑死亡。
“你疯了!”阿萝抓住他的手臂,“你以为你是神吗?能承受几万人的情绪洪流?”
“我不是神。”明川看着她,眼神温柔,“我只是个会唱歌的羊。”
他蹲下身,从地下密室取出一台老式磁带录音机,里面录着他这些年收集的所有声音:孩子的笑声、少年的怒吼、母亲的哭泣、老人的呢喃……还有林野在外甥放羊时哼唱的那句“咩??我是羊,但我也会痛啊”。
“这些不是数据。”他轻声说,“是心跳。”
仪式定在月圆之夜。
所有人聚集在花海周围,手持特制耳饰,连接成环形网络。星芽负责监控脑波负荷,伊琳娜远程协调全球接收点。阿萝站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一句话也没说。
午夜钟声未响,天地却已屏息。
明川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第一声响起时,整座雪山为之震颤。
那是昆明男孩在病房里低声说:“我不想再假装快乐了。”
紧接着,贵阳女孩唱起跑调的童谣:“星星不说谎,风也不骗人……”
内蒙古牧区的孩子们齐声喊出名字:“我叫巴特尔,我不是问题!”
一条无形的声流自雪山升腾,穿透“净语尘”的封锁,沿着忆璃花留下的生物轨迹,奔涌向全世界。
刹那间,奇迹降临。
东京某写字楼里,一名正准备签署“情绪管控AI”合同的高管突然捂住胸口,泪流满面。他脱口而出:“对不起,儿子,爸爸当年不该逼你跳楼……”随即瘫坐在地。
伦敦地铁车厢内,一位戴耳机的少女猛然抬头,眼中闪过清明。她摘下耳机,大声对全车人说:“我被性侵过,但我一直说是恋爱。现在我要改口:那是犯罪!”
加州某科技峰会现场,正在演示“下一代静默协议”的工程师突然停顿,声音哽咽:“我们错了……我们在建造一座没有回音的地狱。”
而在国内,无数曾在深夜偷偷听过《破土》专辑的人,在这一刻同时睁开了眼睛。他们拿起手机、纸笔、乐器,或只是张开嘴??
**说出了从未敢说的话。**
这一夜,全球超过一百万人同步经历了“记忆闪回”:他们清晰记起了自己第一次被要求“别哭了”、第一次因表达愤怒而遭惩罚、第一次把真心话咽下去的那一刻。
#我曾被噤声#成为全球热搜第一。
联合国紧急召开第二次特别会议,宣布成立“全球情感权利监察署”,并将每年这一天定为“开口日”。
而当黎明到来时,人们发现??
雪山之上,一朵全新的忆璃花缓缓升起。
它不再是蓝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金光,花瓣纹理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名字,像是刻满了千万人的真言。
明川躺在阿萝怀中,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眼睛依然明亮,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再也唱不出歌。
阿萝抱着他,泪水滴落在他胸前。她知道,他听见了世界的声音,却失去了自己的。
但她也知道,这并不重要了。
因为从此以后,每当有人鼓起勇气说出真相,风中就会响起一声轻柔的“咩??”,像是某个遥远山谷里的回应。
又像是,一只会唱歌的羊,在替所有人继续歌唱。
数月后,南方小镇的一所小学课堂上,老师问孩子们:“你们长大想做什么?”
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站起来,声音不大,却坚定:
“我想做个能让别人安心说话的人。”
全班安静了一瞬,随后掌声雷动。
窗外,一朵小小的忆璃花随风飘过,轻轻撞在玻璃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叮咚声,如同一句温柔的应答。
风仍在吹。
花仍在飞。
话,还在说。
而这世间最勇敢的事,不过是??
在无人鼓励时,依然选择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