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蛮子伏在一处土墙后,眯着眼扫视着山下的郑军,数百门各式火炮轮番开火形成的硝烟,在山下久久没有散去,将郑军的军阵和阵地完全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其中有火光闪烁、偶尔硝烟被江风吹散,还能窥见在其中忙碌掘壕的郑军民夫水手,还有窜动不停的骑兵。
在刘蛮子周围,几个炮队参谋正将一张地图摊在地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铜质的正方板,这便是用来测算距离的矩度,正方板的乙丙与丙丁两边,各均分成十二等分,然后从甲点向各分点作一联机,名之为度,每度还可依矩度之大小再加以细分,除此之外方器下面还吊着一个坠子,借着地图和目测,便能测算出精准的距离。
这些炮兵参谋将山下那些冒着火光的位置一一标注在简易的地图上,在一旁添上测算的距离,之后再根据地图和各式数据调整炮队的火炮射界,相比于郑军的狂轰滥炸,红营的炮队是做好了每一轮就让郑军炮队蒙受重大损失的准备。
郑军的炮队表现得很优异,在波浪起伏的海上放炮,这些水师的炮手更加需要掌握测距和精准射击的本事,无数的炮弹几乎将他们肉眼可见的所有目标都覆盖了一遍,暴露在外的堠台、堡垒和炮位都遭到了无数炮弹的洗礼。
郑军明显也吸取了红营和清军作战中的经验,此番不仅携带了许多实心炮弹,还准备了不少开花弹,延平四面环山的地理环境,就注定了此战必然是要围绕山地展开,红夷重炮和各式平射火炮,即便在装备了新式炮车炮架之后,仰角也不足以覆盖红营的山地阵地,而山地狭窄的环境,又让郑军没法像平原攻坚一般垒土成台布置火炮轰击。
能够仰射的臼炮就成了最佳的利器,郑军开战之前就大量搜罗毒火飞炮、雷飞炮、碗口炮等各式臼炮,红夷炮布置在后方轰击红营的石制堡垒堠台、壮大声势,而这些臼炮才是郑军最主要的杀伤手段,布置在前沿的战壕之中,向九峰山等处红营阵地漫射开花弹。
郑军的开花弹和红营、清军、吴军等军队的开花弹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传承自前明的“科技”,用熟铁制造,内装炮子、铁片、碎瓷、硫黄毒药之类的物品五两左右,药线总缚一处,用中空的芦管,内置药捻充作引信,使用时先将火药装入药室,间以木,加土寸许,然后将炮弹放入前膛,弹外用火药填实,再隔一层湿土,最后用腊封炮口。发射时,先从炮口点燃炮弹上引信,再速燃火门上引信。
这种开花弹发射方式其实和红营常用的飞雷炮,即后世的没良心炮大同小异,开花弹威力也不弱,不像实心铁弹全靠形成跳弹造成杀伤,开花弹“专以爆碎伤人”,爆炸形成的冲击波、爆炸后内藏的炮子铁碎都是伤人的利器,而且开花弹中往往还会填塞毒药硫磺,爆炸之后形成毒烟,同样也能让敌军失去战斗力。
只是如今这个时代,开花弹的技术并不成熟,射程不远,发射操作繁琐,对点火时机和火绳长度拿捏不准的话很容易炸膛,而且故障率也很高,有些飞在空中便忽然爆炸,有些则在高速飞行之时引信被风吹灭,砸在地上便成了一块废铁。
有些就算顺顺利利砸进红营的阵地之中并烧完了引信也没有爆炸,成了一颗哑弹,有些一开始没有爆炸,在所有人都以为它是一枚哑弹之时,却又忽然爆炸,让周围的红营战士猝不及防遭受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