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偏厅的铜鹤灯台上跳跃,将誉王与高公公的影子拉得老长。
自苏言提出四项赈灾策后,两人想了许久,却总觉得这灰袍道士深不可测。
此刻见苏言饮尽杯中茶,誉王终于按捺不住,指尖轻叩桌面:“道长智谋超群,扬州百姓皆蒙恩惠。只是不知道长仙乡何处?日后朝廷论功行赏,也好有个着落。”这老道来历不明,若真是隐士高人倒罢了,怕就怕……是太子或哪家势力派来的细作。
高公公跟着附和,脸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审视:“是啊是啊,道长年纪轻轻有这般才略,定非寻常人。咱家在宫里几十年,竟从未听过江湖有这号人物,道长莫不是哪家名门之后?”能想出盐引抵粮、青苗法改良的法子,绝非野路子道士,背后定有靠山。
苏言放下茶盏,指尖拂过杯沿的茶渍,忽然笑了。这笑容与往日的淡然不同,带着几分释然,又藏着几分锋芒。他抬手解下头上的道冠,乌发如瀑布般散落肩头,原本掩在灰袍下的身形挺拔如松,竟在烛火下透出玉石般的光泽。
“殿下与公公既问起,贫道也不敢再隐瞒。”苏言的声音比之前清越几分,褪去了道士的沧桑,添了几分世家子弟的矜贵,“贫道并非什么云游道士,而是大乾苏家嫡子——苏言。”
“苏……苏家?!”誉王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撞在案几上,茶水溅出半盏,他猛地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苏言,“你说你是苏家嫡子?那个传闻中自幼患恶疾、被送往大齐疗养的苏家嫡子?”
高公公更是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死死盯着苏言的脸——这哪里是重病缠身的模样?眼前人白衣胜雪(不知何时已换去灰袍),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唇色天然带红,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如秋水,却又深似寒潭,明明是二十许的年纪,周身气度却比朝中老臣还要沉稳,真真当得起“仙人之姿”四字。这……这哪像患过重病的?苏家当年可是对外宣称嫡子药石罔效,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怎么会……
苏言迎着两人震惊的目光,从容颔首:“正是。当年确是身染怪病,苏家为保我性命,才假称送往大齐,实则是寻隐世医者调养。这几年病势渐愈,便想着游历天下,看看大乾山河,不想在扬州遇上灾情,一时不忍,才多管闲事。”时机差不多了,苏家的身份亮出来,足以让他们收起那些小动作。
誉王的心脏“砰砰”狂跳,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苏家!大乾第一世家!百年基业,门生遍布朝野,江南的盐、北方的粮、西境的茶马古道,一半都攥在苏家手里。
先帝在位时都要让苏家三分,更别说他和太子争储的关键时刻——若是能得苏家支持,何愁储位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