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16日清晨七点,乌鲁木齐的天还泛着青灰色,慕容耀武站在招待所斑驳的镜子前,第三次调整领带的位置。那套藏青色西装是毕业前夕在二手市场花三百块淘来的,袖口磨得发亮,肩线处能看见细密的针脚——那是母亲连夜拆了旧窗帘改的。他深吸一口气,将写满褶皱的简历塞进公文包,金属扣环撞在玻璃瓶上发出清脆声响——包里还装着两瓶矿泉水和半块馕,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面试干粮"。
当招待所走廊里飘来淡淡的奶茶香气时,慕容耀武已经踏出了房门,他的皮鞋稳稳地踩在人民路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清晨的阳光洒在新疆电力公司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一柄出鞘的银剑,刺破了厚厚的云层,直插天际。
慕容耀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西装裤脚,上面沾着一些泥点。这些泥点是他昨晚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门口不小心摔倒时沾上的。当时,房东大婶举着手电筒追出来,焦急地喊着:“小伙子,当心啊!”然而,他却在雪地里笑出了声。
这笑声中,既有对自己狼狈模样的自嘲,也有对过去的回忆。他想起了三年前,当他收到新疆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兴奋地在村口的泥路上狂奔,结果一个不小心,就像现在这样连滚带爬地摔了一跤。
时光荏苒,如今的他已经站在了这座城市的街头,即将开始新的人生旅程。面试等候室里飘着淡淡的烟草味,慕容耀武数着墙上"西电东送"工程地图的褶皱,听见后排两个考生讨论着"特高压输电技术"。他悄悄把捏出汗的拳头往裤缝上蹭了蹭,公文包拉链硌得大腿生疼。忽然有人拍他肩膀,回头撞见张熟悉的脸——同班同学李向东正咧着嘴笑:"耀武你穿西装真精神!这料子摸着像咱们实习时爬过的铁塔,耐磨!"
九点十七分,秘书叫到慕容耀武的名字。推开红木门的瞬间,他看见主考官胸前的党徽闪着光,和记忆里村支书那枚一模一样。面试官翻开简历时,慕容耀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专业成绩全系第三,学生会实践部长,在达坂城风电场实习时修好过被雷击穿的变压器。当被问到"为什么选择送变电公司"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见过戈壁滩的星星,知道那里需要有人把光送过去。"
正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刻下金线,慕容耀武盯着合同上"新疆送变电有限公司"的公章,忽然想起大三那年跟着导师去750千伏变电站调试。那天沙尘暴来得猝不及防,他和师傅缩在集装箱改装的临时宿舍里,师傅用扳手敲着铁皮墙哼《我们新疆好地方》,说这调子能压住狂风的嚎叫。此刻合同上的油墨味混着窗外烤包子的香气,让他莫名想起那个裹着沙子的夜晚,想起师傅临终前塞给他的电工笔,笔杆上刻着"光明卫士"。
签约仪式定在下午三点,慕容耀武借口去洗手间,实则躲在楼梯间给母亲打电话。听筒里传来风声,母亲应该在晒场收玉米。"妈,我签了。"他听见自己喉咙发紧,"就是穿西装有点热。"母亲突然笑起来,笑声混着玉米叶沙沙的响:"你爸说让你别惦记家里,西服就穿一次,往后工装最实在。"慕容耀武望着窗台上未化的雪,突然意识到乌鲁木齐的冬天原来这样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