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贺础安问起这件事,胡承荫脸上的笑容变淡了,轻叹了一口气,陈确铮倒是面如平湖,看不出情绪:
“去了,也谈了,结果在意料之中,那张大椿的卖身契,老鸨开价一千块。”
贺础安正喝着水,一听这话被狠狠呛到了,猛咳了一阵才能说出话来:
“一千?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他们的心也太黑了吧?那咱们怎么办?真打官司吗?”
胡承荫突然想起什么来,兴奋地一拍大腿:
“你看我这个脑子笨的,那个医生花一万块请楚青恬跳了一支舞,一定有钱得很,咱们可以跟他借钱哪!他要是听了大椿的遭遇一定会把钱借我们的!哎呀,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哪个医生?狐狸,你在说什么?”
“钱仲青医生是联大校医室新来的医生,周末的慈善舞会他捐了一万元,争取到了和楚青恬领舞的机会,狐狸就想着跟他借钱,给老鸨换大椿的卖身契。”
贺础安听陈确铮解释完,低着头没有说话,陈确铮白了胡承荫一眼,胡承荫有些委屈:
“你瞪我干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总比大椿一辈子提心吊胆来的好吧?再说了,我说了是‘借’,又不是不还!”
“狐狸,幸亏你刚刚这些话梁绪衡没有听见,不然她可能再也不理你了。”
胡承荫有些心慌了:
“老陈,我到底哪里说错了?我可是一片好心啊!”
“狐狸,没有任何人怀疑你是一片好心,只是你这些话说的很不合时宜,你也知道梁绪衡为了这个案子有多么努力,咱们从集园回来以后,白天她一直泡在图书馆里查阅各种资料,晚上也不睡觉,伏案写诉状写到天亮,灿星跟我说,她们一直在劝她休息,可是怎么劝她也不听。”
陈确铮看了贺础安一眼,果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心疼。
“狐狸,我知道你是救人心切,梁绪衡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甚至她比你更加迫切。现在你想去借钱给大椿赎身,就等于是在梁绪衡拼尽全力想要大干一场的时候,你在心里先判定她输了。”
胡承荫恍然大悟:
“啊,不是,我哪儿是这个意思啊!我可太冤枉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相信梁绪衡了!”
陈确铮没理胡承荫,转头对缩在被子里的贺础安说道:
“贺老师,你明天赶紧去劝劝梁绪衡吧,免得官司还没打,先熬坏了身体。”
贺础安点点头,倒在床上草草睡了。
心里揣着对梁绪衡的心疼、担忧和思念,贺础安虽然一身疲惫,却一整夜都没怎么合眼。第二天一早,贺础安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却仍强撑着来到农校的图书馆,阅览室里坐满了人,贺础安四下张望,终于在靠窗一张摆满了摊开的书的大书桌前找到了梁绪衡。
此时的梁绪衡眉头紧皱,认真地思索着什么,她用手中的钢笔挠了挠头,头顶的头发翘起了一绺,她却浑然不觉,看来十分可爱。只是屋里十分阴冷,梁绪衡有时候会将笔放下,对着双手呵气,试图让冻僵的手指暖和一点。贺础安不忍惊动梁绪衡,只默默地站在梁绪衡身后的书架旁边看着她,一看便看了好久。
一个路过的历史系同学看到贺础安,跟他打了声招呼,梁绪衡这才回过头来发现了他,因为身在图书馆,她勉强压抑着激动,低声说道:
“础安,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啊?”
“昨天夜里回来的。”
梁绪衡指了指门口,贺础安点了点头,梁绪衡开始手脚麻利地整理书本,收拾东西,贺础安帮梁绪衡把图书放到书架上,很快两人便收拾停当,一前一后地朝图书馆的大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