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羲然忽然话锋一转:
“可是有一天,战火烧到了我家。大约是我十岁那一年,因为我的家族位于边境旁的城镇,这应该也是能够预料到的事情,侵略者来了,他们挥舞着刀剑,鲜红得像是血液一样的火焰燃烧着,烧过宽阔的街道和错落的房屋,烧过屹立的塔楼和堆积的骸骨。我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一日的夕阳和熊熊火焰烧成了一团的景象,天与地在燃烧着,断壁残垣,坍塌的建筑,混杂着老弱妇孺的哀嚎与哭泣。我唯一的妹妹,她死在我的眼前,她那么漂亮,她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可是锋锐的长矛,吐着闪烁的冷光,刺穿了她的身躯,刺破了她那件一直最喜欢的新裙子。我被一柄长枪抽飞,砸进了燃烧的屋子里,坍塌的屋顶压了下来,压在我的身上。家族中的其他人都受到残忍的屠杀,当时,他们嘶哑的哭泣,他们的哀嚎,他们对敌人的痛骂,无比清晰地萦绕在我的耳畔,而我就在那座燃烧坍塌的房屋下,无力地挣扎着。我以为我会死,可是我竟然活了下来。当时我昏迷了过去,浓烈刺鼻的烟和滚烫的破砖烂瓦下,我醒了过来。我艰难地推开压着我的砖石,我看见地上倒着无数亲人的骸骨,他们不久前还欢声笑语…死了,全部化为一堆骸骨,我没有找到一个活着的人,我的妹妹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羲然低头道:“她大概很怨恨我这个当哥哥的没能保护好她吧?直到今日,在我的梦里她甚至都不曾来过一次。苟活下来的我不知何去何从,但是当时侵略者已经洗劫完毕,就离开了。满街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我走过尸山血海,茫然地左顾右盼,我在那儿逗留着,虽然我知道我的逗留没有丝毫意义。我坐在落寞的街道,凝视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在思忖什么,尽管当时的我什么也没有想。当我多年以后,经过一些村庄时,看到一些老人什么也不做,只是在房屋门前坐着,整整一个下午,从阳光明媚到冰凉落日的傍晚,那个时候,我恍惚间像是对自己多年以前的感受有了理解。我停留了一段时间,最终仍是,也只能是选择离开了被摧毁的家乡。”
伏悠接着开口问道:“那以后呢?”
羲然说道:“茫然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当时我想,如果运气好的话,我能找到一些法子谋个生计。我去过冒险者公会,接一些任务来换取钱财,也接过其他宗界宫廷发布的悬赏令。当我的家乡毁灭以后,我沿着边境继续我的旅途,我不断地修炼、提升实力,我也得到过一些机遇,获得了厉害的玄术。我不擅长读书,相比较下更擅长修炼玄力。因为我是在边境游走,经常能看到战争爆发。我看到无数人像我曾经的家人一样,无端地遭受灭顶之灾,无数挥舞刀剑长矛的侵略者,他们践踏着别人的家园,我听见他们的欢笑盘旋在哀嚎上,经久不息。我试图救下一些人,我试图阻止侵略者的屠刀,但没能救下所有人。我虽然不是医生,也不是稀有职业之一的炼药师,但我学习过一些治愈玄术,来治疗那些受伤的人。我有一种稀罕的天赋,可以通过治愈目标来提升自己修为,但我更想那些受伤的人能好过来。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还是有很多人没能救活。”
牧清歌说道:“你已经做得很了不起、很好了。”
“如果没有侵略,该多好。”羲然叹息道,“自从家破人亡以后,我一路颠沛流离,看到了强者凭借武力侵略,看到无数弱者在被践踏、蹂躏,我看到了无数的人受苦受难,他们生存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着。我看到过许多次,一群贵族侵略另一群贵族,因为贵族多数都拥有强大的武力,这个世界也是一直弱肉强食,作为不同势力或是种族交界地的边境,就是战争频发的地方。当然了,除了边境以外,其他的地方极不容易发生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