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仿佛为了应和探马的急报,远处隐约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殿宇似乎都随之轻颤了一下。
燕王踉跄着后退半步,手忙脚乱地扶住身旁的金漆椅子,指节在扶手上硌出一片青白。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御座下首的角落,那里本该站着须发皆白的郭隗,现在却空空如也。
——半个月前,正是这位老臣力主将主力调往南线,说是夏国斥候频繁出没,必有异动,不得不防。
“南线……”燕王喃喃自语,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明黄的衣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从南线调兵回来,最快也要……一个时辰……”
王都的万余兵力,在晋军的铁蹄面前,简直如同螳臂当车。
“哐当——”
燕王猛地掀翻了御案,琳琅满目的茶具滚落一地,碎瓷片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他双目赤红,像一头困兽般嘶吼:“郭隗!郭隗在哪里?!立刻传他入宫!快!”
与此同时,太傅府的书房里,烛火正跳动着妖异的红光。
郭隗蜷缩在紫檀木椅上,身上的锦袍皱得像一团揉烂的棉絮。
他枯瘦的手指捏着一枚蜡丸,那蜡丸早已被捻成了粉末,簌簌落在铺着蜀锦的桌面上。
旁边的青铜鸽笼里,一只信鸽正不安地扑棱着翅膀,脚上还缠着半片烧焦的绢帛,上面用朱砂写着的“晋军突袭,”四字,此刻已晕染成一片刺目的红。
“张宇……张宇……”
郭隗突然发出一阵神经质的轻笑,喉间却涌上一股腥甜。
他想起三日前,晋国的密使如何在深夜叩响后门,如何将一匣明珠推到他面前,又如何在他耳边低语:“太傅只需将燕军主力调离王都……”
彼时他只觉得那声音如同蜜糖,此刻却化作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张宇,你送我重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噗~”他急火攻心怒喷了一口鲜血。
就在这时,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贴身侍卫浑身是汗地闯了进来,甲叶上还挂着几片夜色:“大人!晋军已过黄河,大王宣您即刻入宫!”
侍卫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郭隗却缓缓抬起头。
烛火照亮他沟壑纵横的脸,那双眼眸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扶着桌案慢慢站起身,袍角扫过地上的蜡粉,发出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