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蝉鸣将歇,梧桐叶在宫墙根下泛着焦边。
谢子卓捏着解除太子禁足的诏书,铜漏滴水声里,他望着廊下蔫头耷脑的石榴花,忽然轻笑出声,指节在羊皮纸边缘碾出褶皱。
“王爷,柳编修和蒋公子求见。”影一的声音隔着雕花槅扇传来。
书房门推开的刹那,热浪裹着槐花香扑进来。
柳禹琛一袭月白葛布长衫,衣襟还洇着汗渍;
蒋睿城的玄色劲装下摆沾着泥点,腰间革囊里露出半截卷边的舆图,显然是顶着烈日疾驰而来。
“陛下终究还是……”柳禹琛话音未落,被谢子卓抬手止住。
他向二人表明心迹:“我欲请旨前往西南守护边陲。”
蒋睿城剑眉微蹙:“殿下当真要离京?那太子……”
“留在这里看他们父慈子孝?”谢子卓猛地起身,湘妃竹帘被撞得哗啦作响。
八月的日头斜斜照进书房,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困兽。
“临安城的盐税账本、范府的密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柳禹琛后背洇湿的汗痕。
“柳兄状元出身,官拜翰林,何苦跟着去那瘴疠之地?”
柳禹琛解下腰间竹编香囊,露出内里月白色中衣,领口处几处汗渍已泛出盐霜。
“王爷既知太子容不下我这枚‘睿王党羽’,又何必多问?”
稍作停顿,继续道:“不过王爷所言极是,京城也需要钉子。”
谢子卓颔首,感慨:“柳兄可知,当初若不是令姐……”
“那是机缘巧合,王爷不必再提。”柳禹琛指尖抚过案上砚台边缘的冰裂纹,砚池里的墨汁在暑气中凝成薄皮。
临安城暗流汹涌,太子的眼线早已渗透范府。”
他抬眸望向蒋睿城,对方颈间还留着赶路时被树枝划出的血痕,“蒋兄若能回去坐镇,或许……”
蒋睿城解下腰间佩剑重重拍在案上,剑鞘上的螭纹在日光下泛着幽蓝:“蒋某绝无二话。”
……
最终谢子卓一锤定音:“柳兄留在翰林院,寻机结交御史台;
蒋兄即刻启程去临安,务必护住范家。
至于太子……”
话音戛然而止,唯有蝉鸣在浓荫里越发聒噪,似要将未说完的话尽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