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娘听不出具体死了多少人,只两眼看着回来这些后生便控制不住心疼。
伤胳膊伤腿的摆在明面上,看着像个全乎人,说不得惨白脸色下,是受了那处内伤。
孟长义自始至终冷静刚硬。
天下大乱,怎会不死人呢?
昔日同袍,各有选择。这是他们选的路啊,便是死无全尸,那也是兄弟们心中有数。
只是多年情谊没掺假,心里还是痛啊!
回村的这些,孟长义十分清楚。他们残了、废了,军中再也留不下了。
陈忘山等人还沉浸在悲伤中,那二十几人开始显出焦虑忐忑,他们的后半生还没着落呢。
孟长义叫走絮儿,至无人处,才沉沉开口。
“村中那些荒地,可否养得起我这些不完整的兄弟?”
絮儿由悲转怒,他不该这样问的。
“养不起,但是会有办法,总会有办法!”
年少的脸上带着倔强,一如当初他识得的模样。
絮儿用力蹭了下鼻子,坚毅看着孟长义。
“当年我带全村老少求你救命,开荒挨饿寻粮打猎不曾少一人;如今他们负伤归家,不能让人没有家。”
孟长义仰头,闭上双眼掩下所有情绪。
她说这里是家。
这是他爱的女子,是那么好、那么勇敢的女子。
喉结上下滚动,数个呼吸后,孟长义调整好自己,开始与絮儿商量如何安顿数人。
“我去跟王志等人商量让出新房子,住得好一点,更适合养伤。我知你对秋收的粮食有安排,尽快推算出缺口,我想办法。”
絮儿一眼看出他的想法,便问道:
“该不会又想去找崔大人吧?”
孟长义确实想去松县。
他想当面问一问这位结拜兄弟,怎么他关屯出去的人就没功劳和苦劳么?松县那么大,无处给退下来的伤兵落脚么?兄弟们是想求功劳没错,那他们又是给谁卖的命?
絮儿有不同看法,斟酌之后才对孟长义说道:
“崔大人顾着一县百姓,他有他的为难之处。钱有和初一都在给他办差,你若去,他该如何才能让你满意?”
孟长义目光瞥向旁处,紧紧抿着唇,眉头似皱非皱。
絮儿靠近他半步,两人之间的高度,使她必须仰头看着孟长义。
“我知你心中愤怒,那些账可以日后慢慢算。死者入土安息,活着的照顾好吃穿。
他们从战场捡一条命回来,我总不能亲眼看着他们冻死饿死。再怎么短缺,还能比我刚到关屯时更难么?”
孟长义目光落在絮儿脸上,她身上总是有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或许当初选择带她回来,甚至后来不知不觉在意她、贪恋她,也是因为这个吧。
“絮儿,余事交由你安排,可与旧人说,今日之事,与曾经收留之恩,相抵。”
他不舍得絮儿遭人埋怨。况且孟长义等人,从来不以恩人自居,因他们来落脚,同时也救了那时的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