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繁夜,白月雾起。
坐落在无尽海崖边的疏竹村,总是风大。
夜深,村中还有些人家,点着烛灯。
或是辛劳一日才回家院,或是开宴畅饮达旦至此。又或是不舍的搂着意中人,点数着乌云未遮的星辰。
总之,盏盏灯火点缀山河。待银月跑远,才彻底进入黑夜。
医馆、院落——
裴明右肩的衣裳湿了大片,怀中泣人才平复心绪。
许知垂着眸,这一次的放声痛哭,疏通了他堵塞多年的忧伤。
这些年来,他不曾嚎啕哭泣,也不曾诉说悲喜。或源于失意冲刷了情意,或又因为身为一国之主,他不能将脆弱的一面展现给自己的臣民。他不能让任何事情成为打垮自己的基石,就是如此。
他是君主,是羲和期盼的希望。
他不能因凡事儿戏,不能为一夕的喜乐、情爱,而放弃身处苦恼重渊的万民。他要秉持着君主的沉稳和威仪,无论任何人、任何事。即便,是面对朝夕相处数十年的郎氏兄弟。
若只因一个人的骤变和骚扰,就变得多愁善感不愿近人。那太可笑了,也是不被允许的。
正因如此,他不知不觉间将自己推向了布满黑暗的屋子。他锁上了钥匙,勒令自己不许打开屋门。
他不用安慰、不用关心、不用说理、不用劝解。他只需要,作为君主那样高高在上,威仪不动。
可岂料,这份错误的自我劝解,却将他锁的越来越死。
他不敢同郎氏兄弟细说,不敢让他们发现誓死追随的君主,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必须如火日高照群山那般,日照金山地普度所有人。
他要永远的,做指引正道的君主。
……
压抑充斥着他,不能言语地痛苦依偎着他。
时至今日,他才依靠上了一份陌生却柔软地怀抱。无法自控地,向一个不会在意他君主身份的人,说明一切。
可想着,他又觉得奇怪,为何是他?为何是相识不过短暂一瞬,整日顽皮讨乐的裴明?
身上,裴明的宽手一直抚慰着他,掌沙摩动,几乎快将乌发顺的发亮。
意识到痛苦持续太久的许知,恍然间松了劲头,回过神来。
“抱,抱歉,我突然就……”他从怀中挣出,长叹口气。
裴明伴随着微明的诧异,以为他需要一时半刻,岂料才埋头哭了不过一香。
“好点了么?”指尖曲折,裴明的手自然地抚上许知仍挂在眼角的热泪。
青眸侧动扬起,带动着他楚楚可怜地意态。
许知欲言又止,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又被他塞了回去,转变为:“你饿了吧,等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