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抬手将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手腕上的黑色手表随之滑出一道冷冽的光弧。九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钉在他身上——他鼻梁高挺,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上扬,露出半截洁白的虎牙。他指尖骨节分明,像是精心雕琢的玉竹。"真像从杂志里走出来的人。"九月喉咙发紧,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工装裤口袋里的手机硌得大腿生疼。
队伍突然加快脚步,九月踉跄着往前冲,帆布鞋险些踩到前面女工的后跟。她慌忙抬头,正撞见男生转身与同伴交谈,侧脸的轮廓被阳光镀上金边。就在目光相撞的刹那,他忽然朝她点头致意,唇角勾起的弧度让九月呼吸一滞。胸腔里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她慌乱低头……
九月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还在乱窜的心跳。走出宿舍楼时,蝉鸣声愈发聒噪,空气里浮动着柏油路面蒸腾的热浪,将她工装裤上的褶皱都烘得发烫。她的目光像被丝线牵引着,始终追随着那个白衬衫的身影,看着他穿过厂区广场,在一号车间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驻足,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衬衫后背瞬间洇出深色的水痕。当金属门“哐当”合上的刹那,九月仿佛听见自己心里某个角落发出细微的叹息。
她攥紧工牌,快步走向二楼的二号车间。推开门的瞬间,刺鼻的机油味混着融化塑料的焦糊味扑面而来,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像潮水般将她淹没。传送带正以一成不变的节奏运转着,零件碰撞的叮当声、气动工具的突突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形成令人窒息的声浪。九月摘下防尘帽,发梢早已被汗水黏在脖颈上,她熟练地套上防静电手套,在流水线旁的工位坐下。
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零件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组装工序早已烂熟于心:取外壳、嵌入线路板、拧紧六颗螺丝、贴上质检标签——这些动作她每天要重复上千次。但此刻,机械的操作反而成了某种救赎,让她暂时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汗水顺着脊椎滑进裤腰,在工服上晕开深色的云翳,她却浑然不觉,直到后腰传来一阵刺痒,才惊觉是汗水浸透的布料磨红了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