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人们错愕的目光中,他掏出钢笔唰唰签字:
“革命也要讲人情,家里有老人的、孩子没满周岁的,今晚统统回家过年!”
见众人踌躇不前,王建军走到轧钢车间中央,拍了拍正在运转的轧机:
“同志们,停一停!”
机器的轰鸣声渐渐平息,二十几个满脸煤灰的工人疑惑地围拢过来。
“我刚看了排班表,”
他掏出钢笔在值班簿上划了几道:
“张爱国、李援朝、陈卫东,你们三个家在外地的,现在收拾收拾回去过年。”
工人们面面相觑。
张爱国搓着皲裂的手掌:
“王处长,这…这不合规定吧?厂里说要‘过革命化春节’…”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王建军把钢笔插回中山装口袋:
“张爱国你娘瘫在床上,李援朝你媳妇刚生完孩子,陈卫东你爹是战场老兵——”
他指了指墙上“拥军优属”的标语:“这难道不是最大的政治?”
老车间主任老周走过来低声道:“王厂长,革委会那边……”
“李主任上午刚给我批了条子。”
王建军从内兜掏出张盖着红章的纸:“特殊时期更要关心工人生活。
再说了,”
他压低声音:
“越南前线要的钢轨咱们已经超额完成15%,这事我向市工交办主任汇报过。”
李援朝的眼圈突然红了,这个山东汉子用油渍斑斑的袖口抹了把脸:
“可…可没介绍信,宿舍管理员不放行…”
“早准备好了。”
王建军从一旁的布兜里抽出三张油印纸,上面赫然盖着保卫处的大印:
“顺便把食堂准备的年货带上。”
他指了指墙角几个网兜,里面装着用旧报纸包的两斤富强粉、半斤猪油渣。
陈卫东突然立正敬了个军礼:“报告首长!我申请留下值班!让我爹知道…”
“胡闹!”
王建军把网兜塞进他手里:
“你爹在战场冻掉两个脚趾头,就为让你们过上好年节。”
他转头对愣在原地的工人们挥挥手:
“都别愣着,抓紧时间!最后一班通勤车六点发车!”
张爱国突然深深鞠了一躬,棉帽檐上的雪粒子簌簌掉在地上。
三个工人小跑着离开车间时,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机器轰鸣中突然响起参差不齐的歌声: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
老周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笑了:“王厂长啊,你这招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