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高大的身躯,异状的形体,不详而暴戾的沉重吐息,以及向她们投视过来的,如淤如沼的一双眼睛——
南柯耳边突然传来连绵不绝的嘎吱震颤。
循声看去。
浅濑响刚才还握着她的那只手骨节泛青,用力拉开了飞雷的弓弦。
没有搭上箭,圆如满月的弧度间,一支绯红的箭矢凝聚显形,对准的正是下方怪化之人的头颅。
百目鬼竭力站直身躯,高抬黑色的双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浅濑……”
浅濑响眉眼敛紧,松了手。
“铮”地一声。
射穿怪物的额心。
南柯的思维也跟着变成一片空白。
没能继续的话,触不及的手掌,恶意营造的灾厄之境,都在这一刻如同一面被敲碎的水银镜,跌裂成无数尖锐的残片。
“认为我无情也罢,狠心也罢,”浅濑响看向南柯,垂手一握,飞雷化作碎光从梦境中散去,“南柯,若你是真的南柯,就好好记住这一幕。”
浅濑响眼里,是即便亲手射杀了心爱之人,也绝未显露半分迷惘的眼神。
那对什么毫不动摇的笃信与坚定。
也是南柯欠缺的东西。
南柯脚下一空。
跌了下去。
船只消失,海水退去,像是掉进深不见底的黑之渊薮,转瞬之间,连浅濑响的身影也一并被无穷无尽的暗色遮盖。
南柯模糊感觉到。
她“离开”了。
刚刚的梦并不属于自己,浅濑响才是主人。
换作自己面对那样的光景,能否做到像浅濑响一样处变不惊?
南柯没能得出结论。
四周急速变化,下坠感骤然消失,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尖石嶙峋的山巅。
这里比刚才的梦境更怪诞惊悚。
山巅之上是极光扑朔,穿插缠绕着众多盘虬根系的夜空。
山巅之下,是流转着星光的河流。
“怎么了,第六席?”身后传来询问。
熟悉的声音!
南柯回头。
眼前的男人一头灰蓝短发,鬓角留得很长,右耳一只灌注着未知液体的袖珍玻璃试管,跟随腮帮的动作有节奏地摇晃。
“后悔放你的部下回去了?”
半张形状怪异的假面遮住了他的眼鼻,南柯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一张颜色浅淡的笑唇在面前缓缓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