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名赤膊壮汉抬着陶范上前时,嬴政突然解下玉带钩扬手抛入铜液。鼎中的熔浆泛起诡异青芒,当第一股铜汁注入剑模,所有人都听见了龙吟——不是鼎身的嗡鸣,而是真真切切从九天落下的长啸。
"王上!"公输越突然跪倒在地,指着剑脊上渐渐浮现的纹路颤声道:"这是..."
昆仑山脉的轮廓在剑身上蜿蜒,每处峰峦都对应着星图坐标。嬴政的拇指抚过剑格处微凸的铭文,那里用阴文刻着"清漪"二字,笔锋走势竟与他批阅奏章时的朱批如出一辙——就像当年那方染血的素绢上,有人用最后气力摹写他的字迹。
"报——!"
传令兵的声音撕裂寂静。嬴政转头望去,只见快马踏着满地血污疾驰而来,马背上捆着的女子罗裳尽裂,雪白肩头赫然烙着蛇形刺青——那盘旋的纹路让他想起去年深秋,在云梦大泽打捞起的某具浮尸。
"蓟城急讯!燕王喜联合匈奴..."
利刃破空声打断禀报。嬴政反手将长剑掷出,剑尖穿透女子咽喉的瞬间,她袖中滑落的毒蒺藜正巧滚到那颗焦黑的人头旁。女子临死前突然勾起嘴角,染血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耳后。
"熔了。"嬴政指着尚在抽搐的尸身,语气轻得像在吩咐晚膳加一碟腌梅。
公输越刚要动作,却见嬴政突然俯身,从女子散乱的云鬓间拈起半片金箔——那上面用朱砂画着的隘口图,与某只妆奁暗格里的残图拼合,恰好补全了昆仑北麓的地形。
"且慢。"嬴政将金箔凑近鼻尖,沉水香混着血腥气钻入肺腑,"把她右耳后的皮剥下来。"
当带着刺青的人皮被呈上案头,嬴政蘸着未干的血迹在上面勾画。三更梆子声隐约传来时,他突然想起某个雪夜——有人贴着这道心口旧疤咽气,唇间溢出的最后四字带着冰碴的脆响。
"传诏。"他忽然将星图掷入火堆,"三日后启程去云梦泽。"
"那这鼎..."公输越看着已经冷却的剑模。
嬴政屈指弹向剑身。清越的龙吟声中,他望向西方天际的流云:"带着,葬在昆仑之巅。"
落日将嬴政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出鞘的剑刺向旧山河。守城的老卒看见他们的王独自立在残鼎前,指尖摩挲着剑格处的铭文——那字迹的起笔转折,与某卷藏在太庙暗阁的血书绢帛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