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定在第二天。
当晚,杨峰的精神竟好了些。他看向守在一旁的涂红霞,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明天就要上手术台了……我跟你说,要是我没能下来,台湾那边必定会来要我的骨灰。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留一部分,把一半送到四川老家去。你先去香港找小毛,让他联系梁冠英,他会帮你办妥的。”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喘了几口,胸口起伏着。
涂红霞早已泪流满面,泪水打湿了口罩边缘。
杨峰轻轻咳了两声,继续道:“可惜啊,没能亲眼看着你成家……这是我最大的遗憾了。往后你就回自己老家去,要是日子不如意,就回香港去,知道吗?”
“不,”涂红霞哽咽着摇头,“真到了那一天,我就留在四川,替您守着老家。”
江护士早已泪流满面。自打负责照料杨峰,她便常受这位长官的照拂——知道她家境拮据,总把旁人送来的补品、水果、点心悄悄塞给她,连访客留下的礼金,也会分一部分给她。这份体恤让她感激不已,此刻见杨峰临上手术台,竟还惦记着自己,对涂红霞吩咐:“把皮包里的钱拿些给小江,她这些日子照顾我,实在辛苦。”
江护士再也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哽咽着反复说:“长官,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涂红霞向来不违逆杨峰的意思,转身从皮包中取出一叠美钞——那是先前友人探望时留下的——走到江护士面前塞过去:“拿着吧,这是长官的心意,你确实辛苦了。”江护士木然地接住,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唯有眼泪汹涌而下。
病痛的折磨让杨峰愈发憔悴,直到清晨才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护士推着他走向手术室时,杨勇与刘芝华早已守在门外,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张消瘦的脸。
手术整整进行了四个多小时。当医生走出手术室,苦着脸说出“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时,走廊里瞬间被死寂笼罩。护士将杨峰的遗体推出来,刘芝华猛地扑上去,伏在他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守在一旁的两名外交部人员立刻拟了电报,发往台湾。噩耗传来,陈长官与蒋先生等人无不震惊——杨峰才四十多岁,原以为他能熬过这道关,谁料竟是这般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