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最后比的就是谁犯错更少,谁留在对立派系手中的把柄更少。大家都谨小慎微,无罪可降,可这新旧王朝的更替不可能出现平局。
大家只有互相撕破脸皮,摆出毫无证据的欲加之罪,掀起靠着臆想断案的文字狱,靠着手中掌握的暴力机器,靠着硬碰硬的蛮力铲除异己。最后的棋盘清理工作,一定是疯狂的,荒唐的。
芝麻大点小错,流放,抄家,斩满门,诛九族,下人也没有放过。
南无在这雨幕中晃了神,再回神时,一排模糊的身影已经跪在他面前。一道电火划过天幕,南无发现那些身影是小时候伺候过自己的一众家奴。
家奴们被雨水淋成了落水狗,他们一个个气力全无,歪歪斜斜的跪在地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少爷,求你,求你和官爷求求情,饶小的们狗命。奴才在少爷家这些年,不说劳苦功高,也算是尽心尽力。”那枯瘦的人影在雨幕中抬头,他双颊干枯眼窝深陷,嘴巴像个被蚁群掏出来的树洞,脸上流着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奴才区区草芥,哪能左右什么国家大事,奴才只求要回一条狗命,求少爷成全。”
南无还来不及回答,刀影一闪,眼前便滚落了一地的人头,一堆人头滚到南无脚边,热血飞溅到南无脸上,又被雨水冲走。
“扑通扑通”南无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场景唤醒了他脑海中不太好的回忆。
又有人影跪了下来,是南无的兄长们。
“贤弟,这官途实在是不好走,哥哥们替你探了路,到最后还是落得这般下场。”青年身上的囚衣吸饱了雨水,鞭痕和淤青遍布全身。
南无心绪震荡,他颤巍巍的走近了几步,那青年继续说。
“哪写错了?哪里都没写错,错根本没在文章上。”那青年表情倔强,“错在这手中执的笔,砍的是他国的木,用的是他国马匹的鬃毛。错在这砚台,挖的是别家的矿,凿的是别家的山头。”
青年脸上愤慨的神色慢慢显现,“错在这国事不配有你操心,错在这山河没你指点的份!错在你空有一腔抱负一肚子好心肠,错在你没能耐还没投个好胎!”
“千错万错,都错在一开始就不该入局。”
“哥。”南无胆怯的开口。
刀光再次闪动,又是一堆人头滚落。
一直被南无忽略的疼痛,一点一点的在心中冒出了头。雨变成了温热的血,从天上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