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处,一个魁梧凶煞的家丁从孙瑾身后站出来,硕大的阴影压住揉着眼睛哭泣小女孩,夺去了所有光。
阴狠之人都挂相,最明显就像眼前这位,两条刻痕从鼻翼延伸到嘴角,深得能夹死蚊子,恶心得就像沙皮狗流口水的缝。
常言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孙禄是孙瑾娘家带来的,老手铁掌,据说能一巴掌把一个小奴两只耳朵同时拍聋,平日里,扇死个把婢子更是常事。
幸好,南宫绒有两只手,足够同时捂住脑袋和腮帮子。就是模样有点滑稽。
蒲扇大的手掌高高举起,硬得像一块砖,抡下来呼到小娃娃嫩生生的脸蛋上,估计能把半张脸打烂。
所有人都挤着眼,想看热闹又不敢。
噗!
砖头骤然刹了车,停在小娃娃耳朵半寸处,再不能进。
南宫离手中多了一柄军刺,稳稳擎着,扎进那只肉掌心,刀刃尖端从背面透出来,湿哒哒地挂着血。
公主殿下似乎还不惬意,一手扳着孙禄的腕,攥住军刺,一个回身,将那只倒霉的右手猛地按向背后的门柱,还拧了一下。
三条手筋齐齐绞断——这只手,废了。
而后,她拔回军刺,撩到空中转一圈,又接住,任由孙禄那摊废肉留在原处,也懒得找手绢,直接扯起精工刺绣的衣裳,抹掉溅了半脸的血:“还挺好使!奶娘,定北军的东西真是没得说,难怪要那么多饷,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一个人就算读过再多书,受过再迂腐的规训,只要见了血,就会唤醒身体最原始的本能。
所有人看她那架势,都惊恐得大气不敢出。
这就是亲自剁了赵嬷嬷两只手的怪物公主——
她不是用绫罗、珠花和金玉良缘堆起来的,敢把清风剑架在定北军统帅、她夫君脖子上。
闹到这地步,文昌侯终于出现了:“阿离,又胡闹!你祸祸完你爹还不够?”
“你祸祸完绒绒她娘还不够?”小公主鼻子哼了一下,漠然的脸孔上浮出玩世的微笑。
原本,她是打心眼儿里很喜欢、很喜欢这个风度翩翩的俊皇叔。从小才华横溢,除了有点儿财迷好色,没啥大毛病,见人不笑不说话。
可小绒太惨了。
儿子是弄璋之喜,女儿就活该被亏待吗?弄瓦之喜不算喜么?
“放肆,我是你长辈!”
装腔作势的男人从没被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戳瘪,一时好没面子。
“清风剑上谏君王、下斩佞臣,皇叔想试试吗?”
“……”文昌侯倏地噤了声,肝颤如寒蝉。
这些年,他和凉州太守孙洪旺私自扣下的税赋钱粮,皇兄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忽然派公主来凉州府,还赐下清风剑,莫非要拿他算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