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辉亲自登门那日,暴雨洗得天地发白。他拄着蛇头杖站在祠堂前,雨水顺着油亮的背头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砸出铜钱大的水坑。"各位都是明白人。"他杖头青铜饕餮的眼珠泛着幽光,"开发区征地补偿款,够给每家盖三层小楼。"
李大婶突然摔了和面盆,面团在泥水里翻滚,像团被揉碎的白云。"当年修水库,你们用水泥封住龙王爷的泉眼,现在又要用钞票捂住我们的嘴?"赵小虎抡起锄头砸向饕餮杖,火星四溅中,我听见青铜碎裂的哀鸣。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明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容依旧阴鸷。他甩在泥水里的名片浸透了,字迹晕开成青黑的蛇形。当夜,村东头王寡妇家的狗叫得撕心裂肺,我们循着声找到只带血的布鞋——是城里来的大学生村官,他手机里最后一张照片,定格在李明辉与镇领导推杯换盏的画面。
我们在直播间筑起新的堡垒。九妹绣的麒麟送子图在镜头前泛着金光,针脚里藏着驱邪的朱砂线。"这是给城里人保胎的,更是给我们村续命的。"她咬断线头时,弹幕突然炸开——有网红突然反转,说我们在演苦情戏卖惨。
"看这老槐树,分明是道具!"镜头突然转向树身,却见树皮皲裂处渗出暗红汁液,在暴雨冲刷下竟凝成麒麟纹路。九妹突然将镜头对准自己凸起的腹部:"我肚里怀着茅山涡第三百二十一代孙,这孩子将来要认老槐树当干爹!"
流量如山洪般涌来,又突然断流。后台显示IP地址集中在城郊某栋别墅,李明辉的助理正在键盘上敲下指令:"制造矛盾,引爆村民内讧。"当夜,赵小虎的抖音账号突然发布视频:"其实每亩补偿款该有八万,都被村长贪了!"
我们围坐在老槐树下,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每张焦灼的脸。杨大爷突然起身,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这是当年分田单干时,生产队藏在石碾下的麦种。"纸包裂开的瞬间,三十年的陈麦香漫过雨后的泥土腥,"咱们蚍蜉,也能撼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