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上的临时安置点飘着刺鼻的碘酒味。小周蹲在药箱前给伤员包扎,听着背后传来的争吵声直皱眉。
"凭啥先救李瘸子家?他儿子在城里当包工头,早该把老娘接出去了!"
"放你娘的屁!张寡妇家三个娃娃不要命了?"
李明远攥着扩音器的手背青筋暴起,这铁皮盒子还是去年县里奖的"先进村"奖品,此刻却成了催命符:"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现在分粮食,按户头不按人头!"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穿蓝布衫的王老师抱着教案本站起来,镜片后的目光像把手术刀:"李村长,按户头分是祖制,可如今活下来的户头,和花名册上对得上吗?"这话像把刀子戳进李明远心窝,他望着缩在帐篷角落的流浪汉老吴——这个不知从哪漂来的外乡人,此刻却抱着个啼哭的婴孩。
一尘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落叶:"《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如今仓廪空了,我们更要守住这个'礼'字。"他解下腰间的布袋,玉米粒沙沙作响,"这是我爹留下的种粮,先紧着有崽子的母牛。"
第七日正午,搜救队在断崖下找到王瞎子时,这个算命先生竟还活着。他蜷缩在岩缝里,怀里紧紧护着个紫檀木匣。
"这是茅山涡的地契。"老人指甲缝里嵌满黑泥,却固执地擦拭着匣面,"乾隆年间,我们王家先祖用三担小米换来的。"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泛黄的契纸上,"如今……如今该还给地母娘娘了……"
这话在人群中炸开锅。几个老人当场跪下,朝着裂缝磕头如捣蒜。李二狗却跳起来:"还个屁!这地契早作废了!现在都是……"
"都是国家的。"一尘接过话头,他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但地母娘娘不管这些。"他指着蜿蜒的裂缝,"你们看,这像不像老辈人说的'白虎探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