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诗一再一次哭倒在陈晓满的房间里,在姐姐的提醒下,她已经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爸爸承受的痛苦比她想象中要多很多,也比她想象中要绝望很多。
姜诗一在父亲上山后的当天下午就要返回北城,离开时,大伯已经把她爸爸睡的那个房间清空了,那张小床也当着她的面一把火烧掉了。
“这是你爸爸这些年看病的钱,你不是说你开始挣钱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还?”
“你奶奶的养老钱你也得代替你爹出,现在他短命了,不过他就是短命了,也没有办法给妈养老,这钱还是得你出。”
“好的,这个本子我们拿着找人核实,要是属实就补给你,要是假的,就什么都不给你了。”陈晓满拿着账本翻开几页。
本子上写的东西牛头不对马嘴,连尿片这种她从未在姜林房间见过的东西都写了860元。
如果姜林有纸尿片还需要在床上凿一个洞解决生理需求吗?
陈晓满忍不住仰天骂一句:“草踏马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陈晓满短短18年的人生里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除了她亲生爸爸家的人,这算是天底下最无耻的人了。
姜家人的冷血无情超乎了她的想象,她这才理解为什么姜林宁愿把姜诗一托付给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但是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从这里离开比较重要。
姜诗一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后座上,车子飞速向前,有一道年迈的身影站在一道田坎上追车挥手。
姜诗一坐起来僵硬地喊:“停下来,停下来,那是我奶奶。”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子停了下来。姜诗一推开车门跑了出去,陈晓满看向那道干瘪的身影,这是一个被生活无情压榨的老太太。她在姜家没有任何话语权,但是厨房、田埂、猪圈,哪里有活哪里就有她的身影。
她的儿子去世了!她也不能停下手里的活计,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发泄任何悲伤和愤懑,她跟机器人一样的干活。
祖孙俩抱成一团,姜诗一的嗓音穿透空旷的田野传入大家的耳中。与她哭音相伴的是一道嘶哑的吼叫声,它不像哭泣,也不像喊声,更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鸣叫,像兽不像人。
陈晓满的眼眶红了又红。
姜诗一奶奶用干枯瘦弱的手抓着姜诗一走到车前。
“这是我最后一点棺材本,你是好人,这钱你给她存着,以后永远不许她回来,我死了都不许回来。出息了不许回,没出息了更不许回来。”姜诗一的奶奶字字泣血,一字一句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