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通道的那一刻，七月炙热的阳光洒在了张见满是汗水的脸上。大滴的汗顺着他眼角眉梢落下，他眼眶通红，分是汗水入了眼里刺激得还是自身心绪难平。
七月的太阳火辣辣，晒得人皮肤生疼。张见却觉得自己的胸口堆积着乌云，乌云之下的他冷得厉害，比寒冬腊月站在长城上值守还要冷。
挪到不远处的石头上坐下后，张见将拐杖放在了一边，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残缺的左腿。左腿上缠了厚厚的纱布，纱布裹着创口处，形成了突兀的球形。
张见颤抖着伸出手去触摸着纱布，可无论他怎么祈求上天，他的腿再也长不出来了：“呵。”
干裂的嘴唇因为这一声苦笑裂开了口子，鲜红的血从裂口处渗了出来，腥甜的气息缠绕在口鼻间。张见笑了一声后垂下了头，睫毛下的双眼乌沉沉，看不见一点光。
他残废了。
听前辈们说，残废的兵卒通常只有两个下场：拿了抚恤金离开营房归家和自我了断。
伤残兵卒的抚恤金并不高，缺胳膊断腿的，最多领十五千钱。十五千钱乍一听很多，可是三五年也就用完了。
老家远在千里之外，来时有人护送，归家却要自理，回家一趟路上花销就要上千钱。如今他成了废人无力自保，漫漫千里每一步都是对他的考验。
更何况他又有什么脸面回到家乡？
一个残废的他，以后如何耕种，如何生存？
爹娘养活弟弟妹妹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多了一个残疾的他，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想到这些，张见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叫嚣得越发大声：“死吧。”
死在军营的将士能得三十千钱的抚恤金，这些钱能随着他的骨灰一同回到家乡。爹娘能多拿些抚恤金，他也不用面对残缺的身体面对毫无希望的未来。
死吧！
像同样缺了腿的老刘学，一把刀捅进自己胸口。
像生了病的老王学，用衣袋勒紧自己的脖子。
或者撕开创口扯断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