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声自皇城方向荡来时，孙府众人正抬着漆箱退出店门。管家临行前解下腰间玉带钩："此物乃天山寒玉所制，盛夏置于枕席可......"
"寒玉伤胃。"陆昭阳用银针挑起玉钩悬丝诊脉似的晃了晃，"管家近日是否常感脘腹冷痛？"
人群哄笑声中，管家涨红着脸夺回玉钩。
"第三个要送宅子的。"阿来踮脚擦拭药柜顶端铜秤，青布衣袖扫落几片干薄荷叶。暮春的夕阳穿过德济堂雕花门楣，在陆昭阳束发的青绸带上烙下菱形光斑。
陆昭阳握着捣药杵的手在半空顿了顿，铜臼里的珍珠粉泛起细碎银光："明日把东市粥棚的米价再压三文。"她用银匙挑起半勺药粉，"这般成色的南海珠，碾碎入药可惜了。"
街市传来骏马嘶鸣，三匹枣红马拉着油壁车停在门前。阿来掀开湘妃竹帘张望："像是崔御史家的车驾。"
"劳烦陆小先生。"穿黛绿襦裙的侍女捧着鎏金食盒跨过门槛，盒盖缝隙渗出荷叶鸡汤的香气，"夫人新煨的鲫鱼汤，特意撇了浮油。"
陆昭阳的银针在汤面轻点："加了川芎？"
侍女指尖猛地蜷起："太医说产后需活血......"
"崔夫人脉象弦细，川芎过量反伤肝阴。"陆昭阳掀开食盒第二层，露出码放整齐的琥珀核桃，"换成枸杞炖乳鸽，配这核桃每日不过三颗。"
对街酒肆的胡姬倚着栏杆笑嚷："小神医管得比万年县令还宽！"
阿来将食盒收进柜台，铜锁扣合的声响惊醒了蜷在药碾旁的橘猫。陆昭阳捻起落在袖口的珍珠粉："烦请转告夫人，明日复诊时带上前日换下的束腰。"
侍女屈膝行礼时，鬓间石榴石步摇扫过陆昭阳正在书写的药方："家主备了西郊别院......"
"德济堂后院的忍冬藤长得正好。"陆昭阳突然用银针挑起侍女袖口沾着的花粉，"夫人近日去过崇仁坊的牡丹园？"
侍女慌忙后退半步："昨日陪夫人散心......"
"花粉入药能治经闭，孕妇却要慎用。"陆昭阳在药方末尾添上两味药，"园子东南角的醉芙蓉开得最盛，但带着婴孩莫要近前三尺。"
暮鼓声自皇城方向荡来时，阿来正将晒干的鱼腥草捆扎成束。陆昭阳按住他手腕："第三捆扎得太紧，药性会闷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