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阵风吹过,卷起案上几张宣纸,发出簌簌的响声。许延年伸手按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眸色深沉如古井寒潭。
正待再问,忽听院中一阵喧哗。许义匆匆进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大人,冯健仁又来了,这次带着十几个街坊,在衙门外哭天抢地,非要见您不可。"
许延年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让他等着。"转向两名差役时,声音已恢复平静,"你们先去用饭,午后详细写份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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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前院,冯健仁一身素服站在石阶下,衣料却是上好的蜀锦。他对着围观的百姓捶胸顿足:"诸位乡亲评评理啊!"声音哽咽,却不见一滴眼泪,"凶手既已认罪,为何迟迟不判?我妻儿尸骨未寒啊!"他身后站着十几个街坊,有的面露同情地摇头叹息,有的则义愤填膺地挥舞拳头。
许延年踏出正堂时,阳光正好照在他挺直的背脊上,冯健仁立刻扑上前来,脚步踉跄却精准地停在许延年面前三步处:"许大人!今日您必须给草民一个交代!"他双眼通红,可面色却红润有光,连胡须都修剪得整整齐齐,身上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
许延年目光如刀,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冯健仁脸上:"冯掌柜要什么交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立即处决钱莫娘!"冯健仁咬牙切齿,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这毒妇害我全家,天理难容!"说着又要跪下,膝盖刚触到青石板就被许延年抬手拦住。
围观人群中,一个穿褐色短打的中年汉子高声附和:"冯掌柜说得对!这等恶妇,就该千刀万剐!"他挥舞着粗壮的手臂,露出腕上一道狰狞的伤疤。
许延年冷冷瞥了那人一眼,目光如冰刀般锋利,对方立刻缩了缩脖子,往人群里退了几步。他转向冯健仁,声音依旧平静:"按大唐律,命案需三司会审,刑部复核,方可定罪。"顿了顿,语气微凉,"冯掌柜若急,不妨先去安葬家人。"
冯健仁脸色一变,眼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不!我要亲眼看着那毒妇伏法!"他突然提高声调,声音里带着夸张的颤抖,"晚棠十六岁嫁我,这些年..."话未说完,竟又嚎啕大哭起来,却偷偷从指缝间观察许延年的反应。
几个围观的妇人跟着抹泪,一个卖花的老妪挎着竹篮叹息道:"冯掌柜真是痴情人啊..."她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篮中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