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注视过她很多次。
从第一次激活,到现在,它总是在充当“注视”的这个角色。
它的诞生,本就是为了成为另一个人的替代品。
只配在阴暗隐蔽的角落,默默注视着她。
可它不想再这样下去。
它想要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她面前,不再是“替代品”的影子。
这种感情强烈的充斥它,导致它偏执又笨拙的,犯了很多错事。
装入眼球后,它的心脏开始跳动。
那不是程序模拟的机械震颤,而是真的、带着血液流动的搏动。
它每天都渴望见到芸司遥。
渴望她的目光,渴望她的触碰。
这种感觉极为陌生和奇妙。
机器人是没有心脏的,但它却因为芸司遥而长了一颗心。
仿真机器人不会拒绝主人给予的任何东西,包括——
一瓶毒药。
阿东婆的药名叫“醒心”。
高浓度腐蚀液侵蚀器官的时候当然痛,甚至可以说是痛不欲生。
一连三天,每天都在侵蚀着身体。
直到死亡,才能解脱。
阿东婆此举的用意,是为了让它们在三天漫长的痛苦里,一点点看清主人对它们的情感。
没有犹豫,没有不舍,只有理所当然的丢弃。
她要的从不是让它们“死”,而是让它们在每一分腐蚀的剧痛里明白:主人的爱意从不属于它们,连怜悯都吝啬给予。
第一天,腐蚀液灼烧喉咙时,它们或许还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主人不高兴了”;
第二天,内脏像被揉碎,它们盯着天花板上,念的还是“等我好了,要更听话才行”;
直到第三天,意识快要消散,它们才能明白,人类不会爱一台机器,即使这台机器会变成人。
变成人的它们,只会让人类避如蛇蝎,恐惧憎恶。
机器人的感情专注而执拗。
阿成没有怨恨,没有后悔。
他只想在三天时间里尽可能多看看她,这样它能在濒临死亡时,靠着记忆稍微减轻一些痛苦。
只要一点就好。
芸司遥:“起来。”
阿成的半张脸在黑暗中显得森丽诡谲。
之前被挖的眼睛已经彻底恢复,漆黑的瞳仁直勾勾看着她。
“我想和你一起睡。”它说,“就像在碧海湾里一样,可以吗?”
芸司遥察觉那道迫近的气息,脊背下意识地向后缩。
肩胛骨还没碰到靠背,整个人就被圈进了怀里。
“阿成——”
阿成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很低,“睡觉吧。”
她指尖微蜷,想挣开的力气莫名就卸了一半——阿成手臂收得不算紧,却像圈住了周遭所有的空气,让人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