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吃口甜汤!" 邻桌的王婶端着粗瓷碗过来,糖水煮得太稠,黏在碗底像块琥珀。苏晚晴刚要接,顾沉舟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伸手替她挡住王婶递来的汤匙:"她嗓子疼,我代劳。" 搪瓷缸沿碰着碗沿,发出细碎的响,他仰头喝汤时,喉结在军装上投下晃动的影,像极了老电影里的慢镜头。
月上柳梢时,闹洞房的年轻人被顾沉舟的战友们笑着劝走。新房是顾沉舟住过的东厢房,土炕上摆着部队发的绿军被,叠得方方正正像块豆腐。苏晚晴摸着炕头的铁皮箱,箱盖上用红漆画着并蒂莲,是顾母请村小学的刘老师画的,花瓣边缘还留着毛边。
"睡吧,我去厢房凑合一晚。" 顾沉舟抓起军帽,帽檐阴影遮住半张脸。苏晚晴看着他第二颗纽扣上的 "平安" 绣字,突然开口:"你父亲... 是哪年走的?" 话出口才惊觉,这具身体里的原主本该知道答案。
顾沉舟的手顿在门把上,月光从缺角的玻璃照进来,在他肩章上投下片银斑:"1979 年,自卫反击战。" 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供桌上的遗像,"他走前说,军人的妻子要像胡杨,扎根在哪,就在哪开花。"
木门 "吱呀" 合上,苏晚晴听见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天井里。土炕上的红盖头被风掀起,露出下面顾沉舟的笔记本,扉页上用钢笔写着:"晚晴,村口的槐树开花了,等秋天打了槐米,给你染块蓝布做新衫。" 字迹工整得像军事地图上的标尺,却在 "晚晴" 二字末尾,多了个小小的句号,像颗落在纸页上的泪。
她摸着笔记本里夹着的槐米标本,突然听见窗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踮脚望去,看见顾沉舟靠在老槐树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手里握着串子弹壳 —— 那是原主记忆里,他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子弹壳在指间转动,映着月光,像在诉说某个没有说出口的誓言。
土墙上的报纸被风吹得哗啦响,苏晚晴盯着 1982 年的日历,突然意识到,这个被迫的婚礼,或许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人生的起点。顾沉舟第二颗纽扣上的 "平安",笔记本里的槐米,还有老槐树下的子弹壳,正在她穿越后的第一个夜晚,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让她在这个陌生的 1983 年,慢慢找到第一个可以抓住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