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那边也正忙着。
今天是卢家来最后过聘的日子,需要双方长辈出席,听说卢家请来了他们家族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内阁大臣卢老大人。
可见卢家对这门婚事的看重。
按照官阶来说,许家应该安排威国公接待卢老大人,但三夫人觉得威国公不太靠谱,故而请,三房却请许靖央顶替威国公的身份,见证卢家过聘。
许靖央便一早来了,以免三房有什么拿不定的主意,可以过问她。
如她所料,家里正有些人仰马翻。
许靖姿拉着她的手说:“大姐姐......
暴雨如注,砸在太庙残破的穹顶上,发出铁皮撕裂般的声响。林晚舟躺在碎石与灰烬之间,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的右手仍紧紧攥着那截松枝引的残骸,指尖焦黑,像是被火焰从内里烧透。月光穿过坍塌的殿顶缝隙洒下,映在她苍白的脸庞上,像一层薄霜覆盖着将熄的火种。
她听见了脚步声,缓慢、沉稳,踏过积水与瓦砾。不是追兵,也不是同伴??那是某种更深的回响,仿佛时间本身正向她走来。
“你终究还是来了。”一个声音响起,温和却不容置疑。
林晚舟勉强掀开眼皮,看见谢廷之站在不远处,一身素白长袍未染尘埃,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绘着褪色的《归心图》。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国舅爷,也不再是权倾朝野的影槐首领。此刻的他,眼中没有恨意,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清明。
“我以为……你会逃。”林晚舟艰难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纸磨过铁器。
“逃?”谢廷之轻笑一声,将伞轻轻合上,“我早已无处可去。这百年来,我替他们维持秩序,守护安宁,以为自己是在救人。可到头来才发现,我只是把所有人关进了一座看不见牢笼的监牢。”
他缓缓蹲下身,目光落在她胸前那枚已失去光泽的鹤首玉牌上。“苏娘子临终前对我说:‘谢郎,若有一日晚舟归来,便是我们该谢幕之时。’我当时不信。我以为只要顺言香不断,归心阵不毁,天下便可永享太平。可现在我知道了??太平若以沉默为代价,便不是太平,而是死亡的前奏。”
林晚舟闭上眼,胸口起伏剧烈。“那你为何不早些醒来?为何要看着父亲入狱?看着沈知衡死去?看着裴婉儿……被替换?”
“因为我也是被驯化的产物。”谢廷之低声道,“自幼服用微量顺言香,三代世家皆如此。我们的‘清醒’,不过是系统允许范围内的思考。真正的觉醒,需要痛,需要断裂,需要有人愿意亲手打破一切。”他顿了顿,“而那个人,从来就该是你。”
远处传来钟声,不是催眠的律动,而是清越悠扬的鸣响,一声接一声,贯穿雨幕,唤醒沉睡的街巷。
谢廷之抬头望向天空,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你知道吗?就在刚才,辩天阁的老学士们自发集会,宣布重启‘百问议政’制度。南岭的书院开始重印《问心十二章》,连宫中的小太监都在偷偷传抄你的《晚舟录》。有人甚至在太庙废墟前摆上了三炷香,不是祭祖,是祭你。”
林晚舟嘴角微微抽动,似笑非笑。“我不是神……我只是个不愿再被骗的人。”
“但你成了火种。”谢廷之静静地说,“母亲点燃灯芯,女儿引爆炸药,而你??你是那个让火蔓延出去的人。”
一阵剧痛袭来,林晚舟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衣襟。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四肢冰冷,唯有心脏还在顽强跳动,一下、又一下,像是回应着城中此起彼伏的钟声。
谢廷之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暗红色药丸。“这是最后一颗‘醒魂丹’,由苏娘子亲手所制,能续命七日。她说,若你完成使命却未死,便将此药交予你。”
林晚舟摇头,声音几不可闻:“不必了……我已经完成了。”
“你不该死在这里。”谢廷之语气忽然严厉,“你还有事要做。归心阵虽毁,但‘顺言香’的余毒仍在人心。那些自愿沉睡的人,不会感激你;那些曾靠谎言掌权的人,更不会放过你。你需要活着,去见证这场觉醒能否真正扎根。”
林晚舟睁开眼,目光如刀锋般锐利:“那你呢?你也想活吗?”
谢廷之沉默良久,终于苦笑:“我想试试看。哪怕只是做一个普通人,尝一次真正的恐惧、犹豫、后悔……这些你们称之为‘痛苦’的东西,其实也是自由的一部分。”
他将药丸塞入她手中,起身欲走。
“等等。”林晚舟虚弱地唤住他,“柳婆……她是谁?”
谢廷之背对着她,声音飘散在风雨中:“她是第一个拒绝服香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从归心井底爬出来的人。她本名柳青娥,曾是纪事堂最年轻的执笔官。后来,她烧毁了自己的档案,割去了面容,只为躲藏二十年,等你回来。”
话音落下,人影消失在断壁残垣之间。
林晚舟握紧药丸,任雨水冲刷脸上的血污。她知道,这七日将是她最后的时间。但她也明白,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三日后,京城局势骤变。
皇帝颁布《醒诏》,废除一切思想禁令,开放民间结社言论,并下令彻查百年来因“异端”罪名遭迫害者名录。然而,随之而来的并非一片祥和,而是汹涌的混乱与反弹。
北方六州联名上书,称“民心浮动,恐生大乱”,请求恢复顺言香供应;江南富商暗中资助“静语教”残余势力,在市井散布谣言,宣称“林晚舟勾结外夷,意图颠覆社稷”;更有甚者,一名自称“裴婉儿转世”的女子现身京郊寺庙,聚众宣讲“宁随大流,不求独醒”,竟吸引数千信众跪拜焚香。
与此同时,林晚舟藏身于乌衣巷一处老宅,由昔日影槐叛逃者阿七照料。她服下醒魂丹后,性命得以延续,但双耳失聪,左半身瘫痪,只能依靠轮椅行动。每日清晨,她都会让人推她至院中,听风辨声,试图捕捉那些悄然复苏的笛音。
一日午后,阿七带来一名蒙面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眼神清澈却藏着倔强。
“他说他是从东海自由书院来的,有东西要亲手交给你。”阿七低声禀报。
少年摘下面纱,露出一张酷似沈知衡的脸。林晚舟浑身一震,几乎无法呼吸。
“我是沈砚。”少年跪下,声音哽咽,“家父临终前,用最后力气写下一本《归心考》,藏于雁回坡碑林夹层。母亲带着它逃亡十年,最终托付给书院先生。如今,我奉师命前来,将此书献予您。”
他双手呈上一本泛黄手稿,封面上四个遒劲字迹:**“真伪之辨”**。
林晚舟颤抖着接过,指尖抚过纸页,仿佛触到了沈知衡最后的温度。翻开第一页,只见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