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康公握着酒壶的手在发抖,壶嘴溅出的酒液在青铜案上蜿蜒,像极了地图上弯曲的黄河。去年父亲穆公的葬礼还历历在目,晋国就传来消息:晋襄公死了,赵盾派随会来迎公子雍 ——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母亲是穆公的女儿,也算半个秦人。康公盯着案头的玄鸟玉佩,那是穆公临终前塞给他的:"记住,秦人骨头硬,别让晋人牵着走。"
元年的秋风带着寒意,康公站在黄河渡口,看着随会带着五百秦军护送公子雍东行。他特意选了穆公当年用过的玄鸟旗,旗杆上的血痕还是韩原之战留下的。"赵盾若敢背约,这面旗就插在绛都城头。" 他对领兵的公孙枝说,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的狠劲。
谁料晋军在令狐突然杀出,箭矢如暴雨般落在秦军船队。康公在雍城接到战报时,正在擦拭穆公的青铜剑,剑柄上的玄鸟纹被他磨得发亮。"赵盾小儿!" 他一剑劈断桌角,木屑飞溅中想起随会临走时的眼神 —— 那个在秦国待了十年的晋臣,临走前偷偷塞给他一张晋国地形图。如今随会被俘,秦军大败,黄河水面漂满秦人的尸体,玄鸟旗被晋军挑在船头,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二年初春,康公在武城城头看着秦军攻破城门。他故意让士兵抬着穆公的灵位冲锋,每面战旗都写着 "报令狐之仇"。城破时,他踩着晋军的尸体走进县衙,看见墙上挂着当年赵盾送给随会的玉佩,冷笑一声:"赵盾怕随会在秦掌权,所以宁肯背约也要立襄公之子,真是好算计。" 他不知道,随会归晋后,赵盾表面重用,实则处处提防,就像他提防着国内的旧贵族。
四年冬天,晋军攻打少梁,康公正在岐山围猎。他看着被抢走的土地,突然想起由余说过:"晋人如狼,得寸进尺。" 于是第二年春天,他亲自率军攻打羁马,在河曲布下 "诱敌阵"—— 让老弱士兵假装败退,引晋军深入,却在芦苇荡里埋伏了三千弩手。
战斗最激烈时,康公的战车陷进泥沼,驾车的正是子舆氏剩下的独子子车乞。"君上,当年父亲在韩原替穆公挡箭,今日乞儿替您挡刀!" 少年举着断戈冲向前,背后的玄鸟旗被鲜血染红。康公趁机换乘战马,看见晋军主将郤缺的头盔在阳光下闪光,想起父亲说过郤缺是郤芮之子,当年差点害死重耳。"斩了他!" 他挥舞长剑,秦军如潮水般涌来,郤缺的首级落地时,河曲的河水正泛着桃花汛的粉红。
战后论功,康公想重赏子车乞,却被拒绝:"乞儿不要赏赐,只愿君上记住,秦人骨头硬,晋人刀再快,也砍不断玄鸟的翅膀。" 这话让康公想起穆公临终前的殉葬,想起奄息、仲行、针虎的妻子在葬礼上的哭声,突然觉得肩上的王冠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