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描红十三代,松烟晕染半页黄。
新墨欲添旧牒裂,蝇头小楷锁寒霜。
歙县宗祠
万历二十三年秋,徽州歙县程氏宗祠的柏木门轴吱呀作响。族长程砚斋捧着宣德年的旧谱匣,指尖抚过泛黄纸页上"女子不入谱"的墨规,像在触碰一道结痂的伤疤。祠堂天井里跪着程三郎,这个跑漕运的汉子攥着养子阿虎的襁褓,青砖上洇开两团汗渍:"求族长开恩,把这孩子记在亡兄名下!"
廊下老辈们炸了锅:"《程氏家训》白纸黑字:'异姓子嗣,不得玷污血脉'!"程三郎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刀疤:"去年漕船遇匪,大哥为护货银被砍了十七刀!如今他这一支绝了后,你们倒要守着死规矩?"怀里的婴孩突然啼哭,惊飞了梁上两只燕子。
墨规如铁
这场风波搅动了整条青石巷。程砚斋连夜翻检族谱,见嘉靖年间确有先例——程五爷的嗣子因是抱养的乞儿,名字只用赭石色小字附在页脚。更棘手的是,程三郎的寡嫂月娘跪在祠堂外,怀里还抱着亲生女儿阿鸾:"若说外姓不能入谱,我这亲骨肉为何也不能上谱?"
《礼记》有云:"别子为祖,继别为宗。"可如今这"别子"成了烫手山芋。老族长摩挲着万历八年的谱牒,那时他亲手用蝇头小楷写下"女子止录所适",如今朱砂未褪,世道却变了。巷口豆腐坊的程寡妇冷笑:"去年李举人家收的螟蛉子,不也大摇大摆上了谱?规矩啊,都是硌软不硌硬的磨盘石。"
裂痕初现
寒露那日,程砚斋在祠堂开了族老会。八仙桌上摆着两本族谱:左边是成化年的古本,女子姓名皆以"程门某氏"代称;右边的新册里,竟有后生用淡墨添了"程刘氏名玉娥"的字样。七叔公气得银须乱颤:"当年司马光作《家范》,特嘱'妇人无名,以姓配氏',你们这是要颠倒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