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孝子贤孙们干嚎不带泪,右边鼓乐班把唢呐吹得百转千回,愣是把《安魂曲》奏出《鹊桥仙》的调调。
有个扎麻绳的小厮正偷啃鸡腿,油花溅到挽联上染出朵黄梅。
"道长!可把您盼来啦!"
滚来了一团紫红锦缎裹着的肉球。
“快请入内,给老父亲超度超度!”
姚老爷油光水滑的胖脸挤出褶子,活像颗发面馒头成了精。
他擦汗的绢帕上还沾着酱色油渍,天云分明嗅到红烧蹄髈的味儿。
"开坛要三牲六畜、朱砂黄纸......"
"使不得!"
姚老爷肉掌一拍,震得腰间玉佩叮当乱撞。
"家父最恨铺张!去年王婆子多烧了沓纸钱,他托梦骂了我三天呢!"
说着神秘兮兮压低嗓门:"您比划两下就成,回头给您包双倍...不,三倍纸钱!"
灵堂里檀香混着卤肉香直窜鼻子。
棺材中姚老太爷面团似的脸上泛着油光,嘴角竟微微上翘。
天云刚摸出桃木剑,鼓乐突然拔高八度,震得他脑仁在道冠里跳胡旋舞。
"停!停!"
天云捂着耳朵吼,喊道:"这是超度亡魂还是闹洞房呐?"
乐师们讪笑着收声,有个打镲的趁机往袖笼塞了块供桌上的枣糕。
姚老爷搓着手赔笑:"这不是显得热闹么,家父就爱听个响......"
天云刚举起桃木剑,姚老爷突然扯住他道袍后摆,活像只叼着肉骨头的癞皮狗。
"道长且慢!这超度...得多少银钱?"
剑尖在半空打了个趔趄,天云险些戳着自己发髻。
转头见姚老爷搓着肥厚手掌,眼珠在肉褶里滴溜打转,活脱脱算盘成了精。
"咳咳!"
天云掸了掸道袍,竖起三根手指。
"这超度分三等——大超如蟠桃宴,要三十大洋;中超似瑶池会,十块足矣;这小超嘛......"
他故意拖长调子,瞥见姚老爷耳朵支棱起来。
"三枚银元就能让老太爷驾着纸鹤上西天!"
"好,好得很!"
姚老爷肉掌拍得啪啪响,震得腰间玉佩直跳踢踏舞。
"家父生平最喜简朴,就选小超!"
天云翻着白眼从乾坤袋掏出根蔫巴柳条,葫芦里倒出些清水,边念叨边以柳条蘸水淋洒。
其实,大多人死之后三魂七魄早已消散,各自去了该去的地方。
即所谓的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魂也早已游荡于荒坟野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