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青木城的角楼时,总带着些旧年的味道。是留春花谢后沉淀在砖缝里的蜜香,是生命树老根在地下舒展时渗出的清苦,还有灵稻田翻土时扬起的、混着五十年光阴的土腥气。杨月坐在老槐树的浓荫下,指尖抚过树干——那道杨念冰刻下的“安”字旁,又添了三道浅痕,是守拙的女儿杨执静刻的,一道记青木镇扩为城那年,一道记灵稻亩产破两千斤,最后一道,刻在三个月前,星澈的孙子星垣来认亲时,小姑娘说“这是新故事的开头”,刻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鲜活的劲。
“太奶奶,星垣哥哥带了星核晶来,说要给法则阵换芯。”执静蹦过来,双丫髻上别着朵小小的冰蕊花——如今的冰蕊花早不是杨诗瑶当年改良的模样,执静的娘杨承雪嫁去星舟宇宙前,又混了星砂的灵气,让花瓣凝着细碎的光,风一吹就落星子似的,镇上人改叫它“星蕊花”。小姑娘神源里是木、冰、星三法则,是这代孩子里最出挑的,可蹲在杨月面前仰头笑时,眼尾的弧度还和当年的守拙一个样。
杨月抬手,替她拂去发梢沾的星蕊花瓣:“他爷爷星澈呢?没跟着来?”
“爷爷在后面跟张爷爷说话呢,说要比谁记得当年开荒时埋的灵泉位置。”执静说着,往巷口努嘴。
杨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巷口站着两个老人,张峰拄着的木杖早换了新的,杖头雕的星蕊花是李铁的曾孙李石刻的,纹路里嵌了星砂,晒着太阳就泛光。他腰比五十年前更弯了,背几乎要贴着地面,可手里还攥着块灵木牌,是当年记灵泉位置的旧物,牌边磨得发亮,像块老玉。旁边的星澈也老了,鬓角的白成了雪,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存住风,可说起话来还带着当年的朗气,正拍着张峰的胳膊笑:“你肯定记混了!当年那泉眼在老槐树东边三步,你非说在西边,还跟你老婆杨月打赌输了半坛灵酒!”
“我怎么会记错?”张峰哼了声,却忍不住笑,眼角的皱纹堆起来,“是你小子当年蹲在泉边看星砂沉底,忘了帮着挖泉眼,还好意思说!”
两人絮絮叨叨地争,像两个半大的孩子。杨月看着,忽然想起五十年前,星澈还只是个穿锦袍的年轻人,跟着他爷爷来青镇时,见了灵稻田都要惊叹半天;张峰那时腰杆还直,能扛着半袋灵稻走三里路,骂李铁刻的农具不结实,声音能传到灵田那头。如今他们都老了,连争个泉眼位置都要喘口气,可眼里的光还亮,像落了星子的水。
“月奶奶。”星垣走过来,手里捧着个锦盒,盒里的星核晶泛着淡蓝的光,“这是我爹让带的,说青木城的法则阵用了五十年,该换芯了。他还说,当年是您教我太爷爷用冰法则存星砂,才炼出这星核晶,让我一定谢谢您。”
杨月接过锦盒,盒沿温温的,带着星舟宇宙特有的清寒气:“谢什么,都是该做的。”她抬眼望过去,青木城的轮廓在阳光下铺展开,比五十年前阔了十倍。当年的青砖瓦房连成了片,成了带阁楼的宅院,院墙上的“聚灵窗”刻得更细了,是执静的爹杨承木琢磨出的新纹路,能把星砂的灵气聚在屋里,连盆栽的灵草都比外头长得旺。街角的阿禾药铺扩成了药坊,木牌上“念禾承业”旁边又添了行“执禾继之”,是小阿禾的曾孙女杨执禾在守着,那姑娘神源里的水法则混了星法则,熬的灵草膏能治法则紊乱,连混沌源海那边的人都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