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龙安心被一阵窸窣声惊醒。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肋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是尘肺病留下的后遗症。窗外惨白的月光透过塑料布钉的窗户,将斑驳的光影投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他伸手摸向床头柜,打翻了搪瓷缸子,冰凉的茶水浸湿了工地带回来的施工日志,墨迹在纸上晕染开来,像极了被雨水打湿的施工图纸。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墙角结满蛛网的农具。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山间的夜风裹挟着露水的湿气扑面而来。龙安心趿拉着开裂的塑料拖鞋,踩在湿滑的田埂上。鞋底沾满红泥,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不适的黏腻声响。手电光扫过菜畦的瞬间,他的胃部一阵痉挛——吴晓梅精心扎制的稻草人倒伏在地,茅草编织的手臂断裂开来,整片菜地如同遭遇了微型地震,新鲜的泥土翻卷着,混杂着野猪清晰的蹄印和散发着腥臭的唾液痕迹。
"操他妈的!"龙安心蹲下身,指尖挑起一颗被啃噬过的白菜种子。黏腻的触感让他想起广州工地上的混凝土添加剂。昨天才播下的种子,现在全成了野猪的夜宵。远处杉树林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他下意识抄起墙角的铁锹,金属铲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汉人的篱笆防不住山里的土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猎人阿公披着件褪色的65式军大衣,肩头那杆老式汉阳造猎枪的枪管上凝结着夜露。老人脸上的皱纹在光影中显得愈发深邃,像是用刻刀在核桃木上雕出来的沟壑。
晨光穿透山间的薄雾时,龙安心已经在地头清点了三遍损失。他的食指在泥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指甲缝里嵌满黑泥,掌心的水泡在铁锹把的摩擦下渗出血丝。吴晓梅背着竹篓出现在田埂尽头,蓝布头帕上沾着晶莹的晨露。
"是头带崽的母猪。"她用镰刀拨弄着泥地上的蹄印,刀尖挑起一撮棕黑色的毛发,"蹄印深浅不一,后腿有伤。"
龙安心捏碎一块干结的泥巴,碎屑从指缝间簌簌落下:"我按抖音上百万粉丝的农业博主教的,配了防虫药。"
"抖音?"吴晓梅的银耳坠晃了晃,反射的阳光刺痛了龙安心的眼睛,"野猪又不会刷短视频。"
她蹲下身开始整理被拱乱的田垄,动作利落得像在给伤员包扎。龙安心注视着她布满老茧的手指,那些粗糙的皮肤纹理间沾着泥土和草屑。他突然想起林妍做美甲时抱怨指甲油气味刺鼻的样子,那些镶着施华洛世奇水钻的指甲现在应该正涂着新娘专用的裸色甲油。
"损失多少?"吴晓梅头也不抬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