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龙安心的脖颈灌进衣领,冰冷得像林妍那封结婚请柬上烫金的字。他站在工地宿舍的屋檐下,看着雨水在泥地上砸出无数个水坑。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妍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我妈说苗汉不通婚是有道理的。"
龙安心把手机狠狠摔向墙壁,塑料外壳四分五裂。工友老张从被窝里探出头:"咋了兄弟?"
"没事。"龙安心弯腰捡起手机残骸,SIM卡掉进了水洼里。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离乡时,林妍在火车站塞给他这个手机,壳上还贴着幼稚的情侣贴纸。现在贴纸早已褪色,就像那些承诺一样模糊不清。
老张披衣下床,递来半瓶二锅头:"喝点暖暖。"劣质酒精灼烧着喉咙,龙安心突然问:"张哥,你说人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
"啥?"
"我在工地搬三年砖,不如人家公务员一张录取通知书。"龙安心盯着墙上泛黄的日历,今天是林妍婚礼的日子。老张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拍他肩膀:"雨小了,我带你吃酸汤鱼去。"
巷子深处的贵州菜馆热气腾腾,老板娘端上来的酸汤鱼却让龙安心喉头发紧——这不是家乡的味道。他夹起一片鱼肉,发现下面垫着张传单:【苗年庆典招募摊主】。
"后生是黔东南的?"老板娘突然用苗语问道。龙安心筷子一抖,鱼片滑回汤里。他已经三年没说苗语了。
回工棚的路上,龙安心拐进网吧查了返乡的车票。深夜的硬座车厢里,农民工们合唱着《春天里》,他对面坐着个抽旱烟的老人,烟袋锅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凯寨的?"老人突然开口,露出缺了门牙的笑,"龙木匠家的娃吧?你爹给我打过陪嫁箱子。"
龙安心浑身一震。父亲去世十年了,居然在千里之外被人认出来。老人吐着烟圈说:"根断了就要回去接,汉人有句话叫...叫..."
"落叶归根。"
"对对,我们苗家说,竹子倒了新笋从老根发。"老人敲掉烟灰,"你爹的手艺,可惜了。"
暴雨中的山路像抹了油,龙安心几次滑倒,膝盖磕在石头上生疼。他钻进半山腰的废弃炭窑,从怀里掏出那封被雨水泡发的请柬。烫金的"永结同心"四个字已经晕开,像哭花的妆容。
"龙安心!"
吴晓梅的喊声被雷声吞没。她跌跌撞撞冲进窑洞,蓑衣上的水珠在炭灰上砸出深色斑点。龙安心这才注意到她脚上的草鞋已经磨穿,露出渗血的脚趾。
"你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