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梅低头继续绣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曾几何时,她以为外面的世界只会掠夺和曲解苗族文化,没想到还有人懂得欣赏其中的价值。
"对了,"龙安心突然想起什么,"林总监问,能不能在绣片背面加上创作者的苗文名字?她说这会让作品更具收藏价值。"
吴晓梅的针停在半空。苗绣传统中,绣娘从不在作品上留名,认为那样会"惊动绣中的魂"。但这次不同——如果名字能让世界记住苗族的创作者...
"可以,"她做出决定,"但要用古苗文,绣在星辰纹旁边。"那是给祖先看的位置。
龙安心认真记下这个要求。油灯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吴晓梅注意到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眨眼轻轻颤动。这个汉族青年已经比她见过的任何苗家后生都更了解苗族文化的精髓。
"你该休息了,"她突然说,"明天还要去雷公山找磁石。"
二月二"龙抬头"只剩三天了,他们必须准备好蒙阿公说的三样东西——铜镜、磁石和蝴蝶茧。铜镜已有,蝴蝶茧也在吴晓梅的银盒里养着,唯独磁石还没着落。
"再陪你一会儿,"龙安心往火塘里添了根柴,"我腿伤好多了,不碍事。"
火苗蹿高了些,照亮了吴晓梅手中的绣片。她正在绣右翅的暗纹,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龙安心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古朴的银镯,上面刻着细小的苗文——"水长流,线不断"。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吴晓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银镯:"奶奶给的。她说苗家女子学绣的第一天要戴这个,提醒自己针线如血脉,不能断。"
她转动手腕,银镯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龙安心看到内圈还刻着一行更小的字:"一线连古今"。
"我奶奶说,"吴晓梅的声音变得轻柔,"每一幅苗绣都连着祖先的魂。绣的时候要心静,要专注,就像在和过去的绣娘对话。"
龙安心想起父亲笔记本里那些精细的木工草图,想必画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境——专注而虔诚,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所以你不愿意把苗绣拆解成分工生产..."
吴晓梅点点头:"拆开了,魂就散了。"她指向绣片上的枫香树,"你看,树干要一气呵成,不能接针。这是'生命线',断了树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