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不齐了。"吴晓梅提醒他,"黄毛带着他那帮兄弟去岩溪寨试播了。"
龙安心摸出手机,翻到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那是去年合作社成立时拍的,二十多张笑脸挤在镜头前,背景是刚刚修葺一新的木楼。才一年光景,照片里三分之一的人已经不在。
"能来多少来多少。"他说,"把务婆和阿公请来。"
傍晚的雨停了,但空气里的湿度反而更重,像是能拧出水来。合作社的会议室里只稀稀拉拉坐了十几个人,大多是头发花白的老人。龙安心注意到阿惠缩在角落,正偷偷用手机拍视频——可能是在给岩溪寨的朋友直播。
务婆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老人被阿公搀扶着,颤巍巍地走进来,腰间的银饰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在主位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片放在桌上——那是合作社最早的样品,边缘已经磨得起毛。
"岩溪寨的吴老蔫,"务婆用苗语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爷爷偷学过我们寨的《洪水歌》。"
老人们发出会意的笑声。龙安心知道这是指上世纪三十年代那场着名的"古歌盗窃案",当时岩溪寨派人来偷学祭祀歌,被当场抓住罚了三头牛。
"现在他们不偷歌了,"阿公接过话头,烟斗在桌沿磕了磕,"改偷花样。"
龙安心打开投影仪,把最近三个月的财务报表投在白墙上。数字很直观:销售额下降40%,退货率上升25%,利润首次出现负值。
"我们没做错什么。"龙安心指着柱状图解释,"只是有人用机器仿制,卖得比我们便宜。"
角落里传来阿惠的声音:"那咱们也降价呗?"
"降价?"吴晓梅突然站起来,银项圈上的铃铛剧烈晃动,"星辰纹是给祖先看的,不是地摊货!"
会议室瞬间安静。龙安心看见务婆微微点头,而阿惠则撇着嘴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可能正在给岩溪寨的朋友发消息。
"按老规矩吧。"阿公打破沉默,"评理石前说清楚。"
评理石是寨子东头的一块青黑色巨石,表面布满风蚀形成的凹坑。月光下,石头上的纹路像一张苍老的脸。龙安心带着笔记本电脑站在石前,身后是合作社剩下的成员。对面站着以黄毛为首的十几个年轻人,他们穿着时髦的破洞牛仔裤,有几个还染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