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乱葬岗的孤坟里爬出来的鬼魅。
荣妄心知,用这样的话的言词来形容尚未及笄的女子,略嫌刻薄。
但,的的确确是在写实。
这是他见裴桑枝的第二面,狼狈依旧。
荣妄抬手,捻起一根在裴桑枝发髻上招摇飘曳的狗尾巴草,放在指间摩挲:“裴四姑娘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语气幽幽,听不出喜怒。
裴桑枝眼角跳了跳,心念疯狂转动,眼眸里光彩熠熠:“夜深风寒,国公爷怎会在此?”
荣妄俯身,视线齐平,目光相接:“偌大的上京城,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提灯站在荣妄身后的无涯撇撇嘴。
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也不知是谁在听闻裴四姑娘明日亦要赴老夫人的茶会后,便心不在焉。
回家吧,回家吧,好不好!
国公爷对裴四姑娘这个乐子未免太上心了些。
裴桑枝惊疑不定的觑了无涯一眼。
若是没看错的话,荣国公的下属是翻白眼了吧。
翻她?
还是翻荣妄?
裴桑枝将纷乱的思绪压入眼底,嘴角牵起抹浅浅的笑:“国公爷何处皆去得。”
谄媚又真诚。
哪怕是夜叩宫门,元和帝也会深感欣慰,拍着荣妄的肩头说一句妄哥儿终于想表叔父了。
荣妄冷哼一声,神色蓦地沉冷,深觉裴桑枝满头的枯草碍眼的紧。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裴桑枝头顶拨弄清理一番。
风声呜咽,裴桑枝呼吸一滞,指尖无意识蜷进掌心,耳后烫的惊人。
相较于说是耳后发烫,她更倾向于是心里滚烫。
像是骤然出现了一轮骄阳,光华烈烈,照亮了她混沌不清的前路。
以她的微弱之躯想要让她侯府上下血债血偿何其难。
她得借力,借一切可借之力。
矫情什么!
生死和权势面前,矫揉造作才是愚蠢!
今夜,阴差阳错逢荣妄,未必不是天赐良机。
就在裴桑枝思忖着趁热打铁时,荣妄的贱嗖嗖的声音响起:“永宁侯府如今连篦头的银钱都省了吗?”
“若非小爷与你有一面之缘,小爷恐怕都要以为你头上插着的是西市鬻婢的草标。”
裴桑枝的心烫的快,凉的更快。
荣妄只负责在看热闹不尽兴时添一把柴火、浇一瓢油,何曾亲自粉墨登场,博人一笑了。
罢了。
与其卑躬屈膝求荣妄庇护,倒不如她搭好戏台,铜锣一响,引来荣妄的目光。
只要她的戏够精彩,不怕荣妄不掺和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