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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攀升。
成府。
成景翊垂眸凝视着掌心那方素帕,指尖轻抚过帕上密密麻麻的墨痕,每一笔每一画都浸透了绵绵情意。
明珠不惜放下身段,主动遣人递来锦书,字里行间尽是倾慕思念之意,婉言不想看他为难,更不愿拖累于他,自请入他后院为妾,侍奉左右。
感动之余,更多的是诧异。
明珠看似温柔,但心气儿高的很,从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
他想过,明珠知悉他的所作所为后,会痛斥他朝秦暮楚,从此一刀两断,恩义俱绝。
却没想过,明珠心悦他至深,会如此替他着想。
成景翊又仔仔细细看了遍素帕上的字迹,轻叹一声。若非祖父胁迫,逼他太甚,他怎会忍心让明珠做妾。
罢了。
妾室之名,不过一时之分,岂能困囿一生。
时移世易,他日扶正,未可知也。
裴桑枝容貌鄙陋,举止粗俗,既无才情,亦乏慧质,实非长袖善舞之辈,难堪正妻之任。
“来人,去取上好的红绸锦缎、龙凤喜烛,备几坛陈年佳酿,再命人剪些吉祥喜字窗花,务必将明珠院布置得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成景翊眉梢带笑,朗声吩咐道。
明珠院本就是为他和明珠大婚准备的。
眼下,明珠虽屈居侧室,但他当竭尽所能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予明珠以最周全、最妥帖的安置。
见四下寂然,无人应声,成景翊转身欲催,正对上成尚书那双山雨欲来的眼眸。
心头一凛,手中素帕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地。
“父……”
“父亲。”
成景翊心头蓦地一虚,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成尚书面色阴沉,冷哼一声,抬手挥退仆从。
待房间只剩父子二人,他猛然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成景翊脸上。
“孽障!”他厉声喝道,“你当真看不清如今的情势吗?”
“红绸锦缎、龙凤喜烛、喜字窗花?”
“要不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替你把裴春草娶回府!”
成景翊耳畔嗡鸣骤起,喉头一紧,声音发颤:“父亲!您对儿子纳明珠为妾一事不是欣然应允的吗?”
“您不是亲口说过,裴桑枝命里亲缘浅薄,即便有裴老太爷撑腰,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永宁侯府的根基终究在侯爷父子手中攥着,而明珠尽得父兄如珠如宝的疼宠,哪怕眼下暂落尘埃,来日定能凤还巢,重登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