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被孩童的哭喊打断,他看见有母亲抱着婴儿被挤到船边,布鞋已经悬空。
“当心!”他闪电般抓住妇人的胳膊,却听见布料撕裂声。半幅衣袖飘落江中,转瞬被浊浪吞没。
项少容松开手,掌心还残留着颤抖的体温。十天前在夷洲,他亦是这样抓住坠海的亲兵,可那人后背早已插满箭矢。
当启明星升起时,项少容在船尾看见那艘搁浅的沙船。
月光下,倾斜的船体像折断的雁翅,几百个黑点正顺着缆绳向这边攀爬。
他解下腰间玉佩扔进海中。
在船上的时间是漫长的,这一方临时搭建的小人间,上演了太多百态,他知晓夷洲百姓困苦,因而日复一日布政于民。
如今他任职期满,即将归京,不知接替他的人能否坚持下去。
天色渐亮,启明星隐没在晨曦中,船身微微摇晃着,项少容走到船边,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陆地。
船靠岸了,人们纷纷下船,两千多个拖家带口的人激动得互相拥抱,项少容混迹其中,消失在人群中。
他一身布衣,混在其中,毫不起眼。低着头,慢慢向前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皇上已经准许,封了亡妻一品诰命昭信县君,足以写入族谱,百年后合葬,他已经无甚牵挂了,但也应赴京向皇上复命。
她本应是行走山海间,劫富济贫的侠女,无端为了他,无名无分且丢了性命,是他辜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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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阁。
安容华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些年宫中生活养尊处优,她保养得宜,看着比初入宫时更多了几分气度。
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一味莽撞的姑娘。
近日天冷,她常抱着行启坐在暖阁里,裹着狐裘,给他讲些西域的故事。
行启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她轻轻捏了捏行启的小脸蛋。
行启作为皇帝长子,过了十二月底生辰就要三岁了。
自己的地位能否稳固,就看行启能否健康长大了。
皇帝最近常来探望她们母子,关心行启的成长,她心中欢喜,却也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