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墙的阴影里突然窜出条瘦狗,冲着粮袋狂吠。李云龙飞起一脚,那畜生却叼住他的裤腿不放。低矮的院门吱呀裂开条缝,露出半张蜡黄的小脸。
"虎子?!"李云龙的声音突然卡住。他认出这是二营长牺牲前托付给他的儿子,孩子胳膊上还缠着发黑的血布条——那是上次空袭时被弹片刮的。
女人压抑的抽泣从门缝漏出来。李云龙摸遍全身,最后扯下内兜的钢笔——这是缴获的派克金笔,他原本打算送给赵刚写报告的。当冰凉的金属塞进虎子手心时,孩子突然清晰地说:"爹说,钢笔要别在胸口......"
回程时他们绕道坟岗。月光下,几十个新土堆安静地伏在雪地里。李云龙突然踹飞一块冻土:"操!说好打完仗给虎子盖学堂的!"小陈看见团长用袖子狠狠抹脸,袖口的补丁立刻洇湿一片。
【第三节:新生】
妇救会的破炕桌上,半截蜡烛淌着浑浊的泪。秀芹咬着线头,看王婶用刺刀改的剪子裁开旧军装。这些从烈士身上褪下的衣裳,现在要改成百家衣——村里的新生儿比战前多了三倍。
"秀芹主任!"小脚侦缉队的老周婆撞开门,"抓了个偷粮贼!"院里顿时响起杂沓的脚步声。秀芹冲出去时,正看见民兵押着个佝偻的身影——是村里最老实的佃户老王,他棉袄裂开的缝隙里露出青紫色的肚皮。
"王叔?"秀芹的声音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老人突然跪倒在磨盘前,从怀里抖出几穗干瘪的麦子:"秀芹闺女......实在是......"麦粒在冰面上蹦跳,像散落的子弹壳。
人群里爆出骂声。秀芹却盯着老人溃烂的脚踝——那里缠着半截绑腿,正是新一团去年发的。她突然想起老王儿子牺牲时,背包里也装着这样几穗麦种。
"都散了吧!"秀芹弯腰捡起麦穗,"王叔是帮试验田留的种。"她撒谎时睫毛都不颤,顺手把粮袋塞进老人怀里,"农会正好缺个看水渠的。"
当夜,秀芹在油灯下重写救济名单。窗外传来叮当声——是老王在偷偷修理被炸毁的水车。月光照着她账本上的修改痕迹:划掉"王大有(阵亡)",添上"王根生(遗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