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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点燃一支蜡烛，放在中央桌上。
“我们可能都是疯子。”她说，“也可能，我们是唯一清醒的人。现在，请告诉我??你们梦见过她吗？那个穿黑衣、持骨刀、站在雪中的女人？”
寂静片刻。
一名少年举起手：“我不仅梦见她……我还记得她的味道。雪松混着铁锈，像是刚从战场上归来。”
一位中年妇女哽咽道：“我女儿五岁时画了一幅画，画的是两个大人牵手站在崩塌的塔顶，天上写着‘我们回来了’。我把画扔了，因为太吓人。可昨晚，我又梦到了那幅画，而且……画上多了第三个身影??是我。”
苏棠闭上眼，轻声问：“如果我说，这个世界被人篡改过，你们愿意相信吗？”
众人沉默良久。
最后，一个戴眼镜的女孩低声说：“我相信。因为我父亲是‘认知矫正局’的技术员，他常说一句话：‘最可怕的不是谎言，而是让人觉得真相很荒谬。’去年他失踪了，家里只留下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他们重启了，但我没签字。’”
空气凝滞。
苏棠睁开眼，从怀中取出那本书，翻开至夹着羽毛的一页。那是羽翎乌鸦的遗羽，曾在第七文明覆灭时飞越时空，送达岳凝脂手中。如今，它再次发光，浮起半空，洒下点点幽蓝光尘。
“这不是聚会。”她宣布，“这是觉醒仪式的起点。我们要重建忆灯网络，不是靠一人之力，而是千万颗不愿麻木的心共同点亮。”
她教他们如何用自己的血绘制符文阵，如何在梦中呼唤彼此，如何识别那些隐藏在日常中的“记忆锚点”??比如某些旋律、气味、触感，都是远古文明留下的密码。
当第一盏微型忆灯在地下室亮起时，整栋建筑剧烈震动。
墙壁裂开，露出背后层层叠叠的壁画??全是历代觉醒者留下的图像记录：有岳凝脂登塔的画面，有陆夜化作光流的瞬间，也有无数普通人手拉手围成圆圈，头顶升起星河般的文字：“我们选择不忘。”
突然，警报响起。
窗外红光闪烁，无人机群包围建筑，扩音器传来机械化女声：“检测到非法集会及高危思想传播行为，请立即解散。否则将启动情绪镇定程序。”
地面开始渗出白色气体，带有淡淡甜香??是新型神经抑制剂，吸入后会使人产生“满足幻觉”，认为现状完美无缺。
“快！”苏棠大喊，“握住彼此的手！记住你们的痛苦！那是真实的证明！”
十七人围成一圈，紧握双手，齐声念出梦中反复出现的句子：
**“我不愿遗忘，我不愿顺从，我不愿成为没有过去的人！”**
忆灯爆发出刺目强光。
气体蒸发，无人机失控坠落，墙壁上的壁画竟开始移动，仿佛活了过来。一幅幅画面接连闪现：未来的世界，高楼林立却毫无生气，所有人脸上挂着标准微笑，眼中没有焦点；再往后，城市逐渐腐朽，人类退化为只会重复动作的数据傀儡，最终集体走进一座巨大的焚化炉，炉门关闭前，最后一人回头看了眼天空，嘴唇微动??
“救我。”
光影消散，众人瘫倒在地，冷汗淋漓。
苏棠却笑了。
她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接下来三个月，忆灯网络迅速扩张。通过梦境链接、暗语传递、艺术隐喻，觉醒者数量突破十万。他们在电影彩蛋里植入符文，在流行歌曲中加入逆频音波，在儿童绘本中隐藏地图线索。
补天残余势力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不再伪装成政府或企业，而是直接现身??十二道银光降落在各大城市中心，宣告：“你们所追求的‘真实’，不过是混乱的开端。我们给予你们安宁，你们却要用痛苦交换？”
为首的光人伸手指向天空，云层裂开，显现出一幅全景投影：倘若放任记忆复苏，文明将在三百年内因内斗、复仇、历史纠葛而自我毁灭，最终归于荒芜。
“我们不是敌人。”他说，“我们是守护者。宁要虚假的和平，也不要真实的战火。”
人群骚动。
许多人动摇了。毕竟，谁愿意为了“可能存在的过去”，放弃眼前的安稳？
就在此时，苏棠走上广场高台，手中捧着那本书。
她没有辩论，没有演讲，只是翻开一页，朗读了一段文字：
>“第七文明末年，科学家发明了‘共感舱’，能让所有人体验彼此的情感。实验当天，全球接入。人们第一次真正理解什么是饥饿中的母亲抱着死去婴儿的绝望，什么是战俘在酷刑中仍不肯出卖同伴的尊严，什么是老人孤独终老前最后一声叹息……
>实验持续七小时。结束后，九成参与者自愿销毁武器，六成国家宣布解散军队，三大宗教领袖联合发表声明：‘我们错了，爱不该有条件。’
>那一天，被称为‘心核初启日’。
>但他们害怕了。少数掌权者切断系统，宣布实验失败，并开始猎杀所有觉醒者。因为他们发现??当人类真正共情时，权力将不复存在。”
她合上书，直视光人：“你们怕的从来不是毁灭，而是平等。怕的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别人的痛，怕的是没人再愿意为你们打仗、纳税、沉默。”
全场寂静。
忽然，一个小孩从人群中走出，点燃手中纸折的灯，举过头顶。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整片广场化作星海。
光人怒吼，欲施惩戒，却发现力量无法落下??十万觉醒者同时吟唱《逆命诏》，声波共振形成屏障，将他们逼退。
那一刻，宇宙某处，两点微光轻轻闪烁了一下，如同回应。
多年以后，新的石碑立于南极冰盖之上，与北方那块遥相呼应。
碑文不同：
>**“我们选择了痛，因为我们终于懂了爱。”**
而在某间教室里，一位年轻教师正给学生们讲一个古老传说：
“很久以前，有个叫岳凝脂的女人，她用生命换来了一次选择的机会。从那以后，每个人都拥有了记住或遗忘的自由。但最勇敢的人，总是选择了前者??哪怕那意味着要承受千年的悲伤。”
课后，一个小女孩跑来问：“老师，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教师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轻声道：
“当你愿意为它流泪时，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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